红色信号弹拖着尾焰划破晨雾时,陈鑫正在检查主栅栏的铁皮固定情况。那道刺目的红光在灰白色的天幕上格外扎眼,像道催命符,瞬间让农场里的喧嚣凝固了。
“来了!”哨塔上的马风宇嘶吼着,声音劈了叉。
陈鑫猛地直起身,军靴在湿滑的泥地上碾出个深坑。“杨振平!带所有人进掩体!”他扯掉手套,露出被冻得通红的手,“时哥!跟我来!”
仓库后的集结点早已备好三十套最精良的装备——二十把步枪、五挺土铳、三十瓶燃烧瓶,还有磨得雪亮的砍刀。三十个精壮汉子站得笔直,军大衣下的肌肉紧绷着,孙老实和那两个猎户也在其中,手里的步枪上了膛,指节泛白。
“目标黑风口以西三公里,”陈鑫的声音穿透紧张的沉默,“我们在那里设伏,用火海战术,能烧多少烧多少!记住,不求歼敌,只求拖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汉子们动作麻利地检查武器,燃烧瓶的煤油味混着硝烟味,在晨风中弥漫开来。时敬发拄着步枪,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血迹,但他眼神里的火比信号弹还旺:“陈哥,这次我打前锋!”
“不行,”陈鑫把一挺土铳塞给他,“你的腿拖不得,跟在中间,负责掩护。”他看向孙老实,“你带两个兄弟,提前去设伏点撒煤油,越多越好!”
孙老实重重点头,抓起两桶煤油,带着人猫着腰钻进晨雾里。
五分钟后,三十人的队伍踏着露水出发了。步枪斜挎在肩上,燃烧瓶用麻绳捆在背后,脚步踩在草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群潜行的猎豹。陈鑫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砍刀握得死紧,刀身在雾里闪着冷光。
三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不到半小时。越靠近黑风口,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浓,那是丧尸特有的腐臭,混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像烂透了的肉。孙老实已经在预定地点等着了,那是片开阔的斜坡,两侧是低矮的灌木丛,中间的通道刚好能容下尸群通过。
“煤油撒好了,”孙老实指着地面,枯草和碎石上泛着油光,“从坡顶到坡底,撒了三道,能烧一阵子。”
陈鑫点点头,示意众人隐蔽。汉子们迅速钻进两侧的灌木丛,步枪架在石头上,枪口对准坡底的通道。陈鑫趴在块大青石后,望远镜里已经能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的黑影——不是零星的几只,而是成片的、涌动的黑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来了……”时敬发的声音带着颤,他数了数,光是冲在最前面的就不下千只,后面的更是望不到头,像条蠕动的黑色巨蟒。
陈鑫调整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举起步枪,瞄准镜里的丧尸越来越清晰——普通丧尸蹒跚着,腐烂的肢体在地上拖出痕迹;迅捷型丧尸四肢着地,像疯狗一样窜动,速度快得惊人;还有几只体型庞大的变异丧尸,身高近三米,皮肤呈灰黑色,正一步步碾压着前面的普通丧尸,像台台移动的肉盾。
“等它们进入煤油区。”陈鑫低声道,手指扣在扳机上,汗水顺着枪托往下淌。
尸群的前锋很快涌进了通道,最前面的几只迅捷型丧尸像离弦的箭,瞬间冲过第一道煤油区。陈鑫没动,他在等,等更多的丧尸进来,等那片油光被黑压压的躯体覆盖。
“就是现在!”
随着他一声令下,孙老实猛地将手里的燃烧瓶扔向坡底。玻璃瓶在空中划过弧线,“哐当”砸在地上,煤油混着火星炸开,瞬间燃起道火墙。紧随其后,三十瓶燃烧瓶接连扔出,火墙迅速蔓延,三道煤油区同时起火,形成一片火海,将整个通道吞噬。
“嗷——!”
凄厉的嘶吼声在火海中炸开。冲在前面的丧尸瞬间被火焰吞没,头发和腐肉烧得滋滋作响,油锅里的肉一样蜷缩起来。后面的丧尸被火墙挡住,却像没看见似的,依旧往前涌,很快在火墙前堆起座尸山,被火焰点燃,又成为新的火源。
“开枪!打后面的!别让它们冲过来!”陈鑫吼着,扣动扳机。
步枪的枪声、土铳的轰鸣、燃烧瓶的炸裂声混在一起,在晨雾里掀起狂涛。子弹穿透火焰,精准地击中火墙外的丧尸,将它们打翻在火海里。两个猎户的枪法尤其准,专打那些试图绕开火海的迅捷型丧尸,枪响过后,总能看到黑影在火边倒下。
火海的威力超出了预期。煤油燃烧的高温炙烤着空气,连趴在坡上的汉子们都觉得脸发烫。火墙高达两米,像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尸群死死挡在通道里。被烧死的丧尸越来越多,焦糊的臭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好样的!”时敬发兴奋地吼着,土铳喷吐着火舌,“烧死这帮狗娘养的!”
但兴奋没持续多久。陈鑫发现,尸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火墙虽然烧死了不少,但后面的丧尸踩着前面的尸体,竟在火墙前堆起座越来越高的尸山。那些被烧得半焦的丧尸还在蠕动,拖着残躯往火墙外爬,有的甚至已经越过了火墙,虽然很快被乱枪打死,但更多的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不行!它们在填火墙!”陈鑫的心沉了下去,“孙老实!再扔燃烧瓶!”
孙老实赶紧摸出最后几瓶燃烧瓶,用力扔向尸山。火焰再次窜起,却没能阻止尸群的推进。那几只体型庞大的变异丧尸冲在了最前面,它们的皮肤似乎对火焰有一定抵抗力,虽然身上着了火,却依旧往前拱,用身体推开燃烧的尸体,为后面的丧尸开辟道路。
“打那几只大家伙!”陈鑫瞄准一只变异丧尸的头颅,扣动扳机。子弹打在它的额头上,只留下个血洞,没能致命。那丧尸嘶吼着,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冲破火墙。
“用土雷!”时敬发吼着,摸出颗土雷,拉燃引线扔了过去。
土雷在尸群中炸开,碎铁片混着火焰飞射,瞬间放倒了一片丧尸,那只变异丧尸也被冲击波掀翻,身上的火焰更旺了。但这只是短暂的喘息,更多的丧尸立刻填补了空缺,像潮水一样涌向火墙。
“撤到第二道防线!”陈鑫当机立断。他们在斜坡上预设了三道防线,现在第一道眼看就要失守,必须退到第二道,利用地形继续阻击。
汉子们边打边退,子弹消耗得很快,不少人已经开始用砍刀劈砍冲过火墙的零星丧尸。孙老实为了掩护两个猎户撤退,被一只迅捷型丧尸抓伤了胳膊,他咬着牙砍死丧尸,却没发现伤口处的皮肤正在迅速变黑。
“孙老实!你受伤了!”陈鑫瞥见他胳膊上的伤口,心里一紧。
“没事!小伤!”孙老实吼着,举起砍刀又劈倒一只丧尸,“陈哥!你们先撤!我断后!”
陈鑫刚想阻止,就看见孙老实突然晃了晃,眼神变得浑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被感染了,而且发作得异常快。
“孙老实!”陈鑫目眦欲裂。
孙老实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意识,他看了眼自己变黑的胳膊,又看了眼逼近的尸群,突然抓起地上的煤油桶,猛地往自己身上泼。“烧死你们!”他嘶吼着,点燃了身上的布条,像个火人一样冲向尸群,在丧尸堆里炸开了最后一瓶燃烧瓶。
“孙哥!”两个猎户哭喊着,被时敬发死死按住。
陈鑫别过头,强忍着眼泪,吼道:“撤!快撤!”
第二道防线设在斜坡中段的凹地,这里更狭窄,适合集中火力。但汉子们的士气已经受到影响,孙老实的死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子弹越来越少,步枪基本成了烧火棍,只剩下土铳和砍刀还能发挥作用。
火海的威力渐渐减弱,大部分煤油已经燃尽,只留下满地的灰烬和焦黑的尸体。尸群踏着灰烬,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漫上斜坡,变异丧尸冲在最前面,用巨大的身躯撞开障碍。
“还有多少燃烧瓶?”陈鑫问。
“只剩五瓶了!”时敬发喘着气,土铳的枪管已经发烫,“子弹也快没了!”
陈鑫看向坡下,被杀死的丧尸堆成了小山,粗略估计至少有一千多只,但这点数量对于几万只的尸群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更多的丧尸还在往这边涌,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我们尽力了。”陈鑫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了眼手表,从他们设伏到现在,已经拖延了近两个小时,“时哥,通知所有人,交替掩护,撤退!”
撤退的命令像块巨石投入死水,汉子们虽然疲惫,但动作依旧麻利。两个猎户殿后,用仅剩的子弹精准地射击,为前面的人争取时间。陈鑫和时敬发断后,砍刀挥舞得像风车,将冲上来的丧尸劈倒在地。
一只变异丧尸突然冲破防线,巨大的手掌拍向陈鑫。陈鑫猛地侧身躲过,砍刀顺势劈在它的腿上,“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丧尸轰然倒地,时敬发趁机补了一铳,将它的头颅打碎。
“快走!”陈鑫拽着时敬发的胳膊,往农场方向跑。
尸群在身后嘶吼着追赶,迅捷型丧尸速度极快,已经咬住了队伍的尾巴。一个年轻汉子跑得慢了些,被几只迅捷型丧尸扑倒,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嘶吼声中。
“别回头!跑!”陈鑫红着眼吼道,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三公里的路程,他们跑了不到二十分钟,比来时快了一倍。当青牧农场的栅栏出现在视野里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杨振平已经带着人在闸门后接应,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赶紧让人打开闸门。
“快进来!”杨振平嘶吼着,手里的步枪对准了追来的丧尸。
汉子们连滚带爬地冲进闸门,陈鑫和时敬发是最后进来的,两人刚跨过门槛,杨振平就猛地放下闸门。“哐当”一声巨响,厚重的铁皮门将尸群挡在了外面,也将那令人作呕的嘶吼声隔绝在外。
所有人都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的军大衣被汗水浸透,又被晨风吹得冰凉。陈鑫靠在闸门上,望着外面渐渐逼近的黑影,心里一片沉重。他们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杀死了一千多只丧尸,却只拖延了两个小时。
“损失怎么样?”王铁柱的轮椅被推了过来,老人的脸色比纸还白。
“孙老实……还有两个兄弟没回来。”时敬发的声音哽咽着,他抬起头,看着闸门上不断传来的撞击声,“尸群……很快就到。”
陈鑫闭上眼,孙老实冲向尸群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黑风口的防线、三公里外的火海,都没能挡住尸潮的脚步,接下来,他们只能依靠农场这道最后的屏障,与尸群决一死战。
闸门被撞击的“哐哐”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铁皮在震颤,仿佛随时会被撞破。远处的黑风口方向,隐约传来更密集的嘶吼,像无数只野兽在咆哮,预示着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陈鑫睁开眼,眼神里的疲惫被决绝取代。他站起身,拍了拍时敬发的肩膀:“起来,准备守闸门。”
时敬发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砍刀。其他汉子也陆续站起来,虽然疲惫,虽然恐惧,但眼神里都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林溪抱着医疗箱跑过来,身后跟着刘药师。“快处理伤口!”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拿出绷带,小心翼翼地为陈鑫包扎手臂上的划伤——那是刚才被丧尸爪子划到的,虽然不深,但也渗出血来。
刘药师打开保温箱,拿出两支蛋白酶,递给陈鑫:“快注射,能预防感染。”
陈鑫接过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胳膊。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带来一丝奇异的麻痹感。他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黑影,握紧了手里的砍刀。
火海没能挡住尸潮,但他们还有栅栏,还有彼此,还有这最后一搏的勇气。
闸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仿佛擂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青牧农场的最后一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