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青牧农场,像被巧手雕琢过的璞玉,终于显露出温润而坚实的轮廓。清晨的阳光爬过新立的哨塔,在地面投下整齐的阴影——四座杉木哨塔巍然矗立在农场四角,铁皮顶棚反射着金光,塔身上缠绕的铁丝防护网闪着冷光,王天凯昨夜刚在塔顶挂了新做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响声,既做警戒,又添了几分生气。
烘干房的烟囱里升起淡蓝色的烟,老周正蹲在门口调试温度表。拱形的铁皮屋顶上,林溪和小雅镶嵌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房内飘出松木烘干后的清香。“温度刚好,”老周冲里面喊,“第一批木料下午就能取出来!”王铁柱坐在轮椅上,被王二牛推到烘干房门口,正看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原木,苍白的脸上带着笑——这些木头里,有一半是要用来给他做新轮椅的。
加固后的大门像头沉默的巨兽,两根合抱粗的杉木主梁上,时敬发焊的钢筋网格泛着青黑色,铁皮被阳光烤得发烫。杨振平正拿着砂纸打磨门轴,嘴里哼着跑调的歌,磨得差不多了,他又往轴里滴了点机油,推了推门,“吱呀”声轻了大半:“这下就算来十只丧尸撞门,也得费点劲!”
菜地里的景象更喜人。新翻的土地上,林溪带着赵春燕种的萝卜苗冒出了嫩绿的叶,李梅栽的白菜已经能看出抱团的雏形。张守义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给每畦菜记生长日期,看到陈鑫走过来,举着本子笑:“照这长势,再过半个月,就能吃上新鲜菜了。”
仓库也变了模样。王天凯用新木料加了道木闸门,厚重的门板上包着铁皮,锁是老周用农机站零件改的,转动时“咔哒”作响。里面的物资码得整整齐齐:左边是时敬发他们带回的罐头和药品,中间堆着刚烘干的木料,右边是杨振平劈好的柴火,张守义在每个货架上都贴了标签,连最角落的麻绳都标着“可用15捆”。
陈鑫站在仓库前的空地上,看着这一切,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踏实。两日前还堆在货车上的原木,如今变成了哨塔的立柱、大门的横梁、烘干房的骨架,甚至连鸡棚都换了新的木栅栏——那些冰冷的木头,在众人手里长出了温度,成了家园的一部分。
“鑫哥。”
时敬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东边的哨塔上下来,复合弓斜挎在肩上,箭囊里的火箭泛着油光。“有事?”陈鑫回头,见他手里拿着张折叠的地图,边角被磨得发白。
时敬发展开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个圈——那是离农场一百多公里的临海市郊,标注着“仓储物流园”和“种子站”的字样。“我想带二娃去趟这儿。”他的声音很稳,眼神却带着股跃跃欲试的劲,“农场现在安稳了,但粮食和种子还是缺。物流园说不定有没过期的压缩饼干,种子站要是有蔬菜种子,咱们的菜地就能扩种了。”
陈鑫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眉头微微皱起:“一百多公里,太远了。路上情况不明,万一……”
“我知道有风险。”时敬发打断他,指了指农场的新工事,“正因为农场像样了,才得往外找更多东西。总不能守着这点家底坐吃山空。你看菜地,现在种的够吃一阵,冬天呢?得有更多种子。仓库的罐头,省着吃最多撑两个月,物流园要是有存货,就能多份保障。”
他顿了顿,看向正在帮林溪浇水的刘二娃:“二娃这阵子进步快,射箭准头够了,性子也稳了,带他出去历练历练,以后能独当一面。”
陈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刘二娃正蹲在菜畦边,小心翼翼地给萝卜苗浇水,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孩子。这半个多月,少年褪去了刚来时的怯懦,跟着时敬发练射箭,跟着杨振平学劈柴,晒黑了,也壮实了,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想好了?”陈鑫问。
“想好了。”时敬发点头,“骑摩托去,快,灵活。带足三天的水和干粮,只侦查,不硬闯,找到有用的就记下来,下次带车来拉。”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已经写好了要带的装备:复合弓、步枪、燃烧瓶、急救包、指南针……记得密密麻麻。
“我跟你们一起去。”陈鑫说。
“不用。”时敬发摆手,“你得守着农场,王天凯他们刚上手新工事,离不开你。我和二娃够了,真遇到事,跑还是没问题的。”他拍了拍陈鑫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鑫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知道时敬发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改,而且他说得对——农场需要人守,也需要人往外闯。“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时敬发收起地图,“今天准备准备,检查摩托车,再让林溪装点急救的药。”
消息很快传开,农场里的人都来叮嘱。林溪给他们准备了塞满药品的急救包,又烙了二十张葱油饼,用油纸包好,塞进他们的背包:“路上别省着吃,体力得跟上。”她又往时敬发兜里塞了包盐,“万一找不到干净水,用这个消毒。”
杨振平扛着两桶汽油过来,往摩托车油箱里灌:“这是过滤过的,烧着顺。”他又把自己那把备用斧头塞给刘二娃,“拿着,比砍刀顺手,真遇到丧尸,劈脑袋够劲。”
王二牛抱着个布包跑过来,里面是他给哥哥留的半块松脂,还有两块新烤的红薯:“时哥,二娃哥,路上饿了吃。”刘二娃接过来,往他手里塞了支自己做的木箭:“等我回来,教你射箭。”
张守义拄着拐杖,给了时敬发一个旧指南针:“这玩意儿准,比看太阳靠谱。记住,遇水绕着走,逢林多观察,晚上别扎营在开阔地。”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的关切像老陈醋,又浓又沉。
刘二娃的母亲赵春燕红着眼圈,拉着儿子的手反复叮嘱:“跟着时哥走,别乱跑,射箭看准了再放……”话没说完,被刘二娃打断:“妈,我知道,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少年说得挺硬气,眼圈却红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时敬发和刘二娃就整装待发。两人都穿着耐磨的工装,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时敬发骑一辆嘉陵摩托,刘二娃骑另一辆稍小的,车斗里捆着备用油桶和睡袋。
“走了。”时敬发冲众人挥了挥手,发动摩托,引擎发出“突突”的声响。
“路上小心!”陈鑫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三天后要是没回来,我们就去找你们。”
“知道了!”刘二娃回头喊了一声,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摩托车跟着时敬发的车,拐上了通往外界的路。
晨光中,两辆摩托车的影子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陈鑫站在门口,久久没动。林溪走过来,递给她一块刚烤好的玉米饼:“他们会没事的。”
“嗯。”陈鑫接过饼,咬了一口,目光望向远方。路的尽头是未知的城市,是可能存在的物资,也是潜藏的危险。但他知道,像时敬发和刘二娃这样的脚印,会一步步把青牧农场的希望,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哨塔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烘干房的烟还在袅袅升起,菜地里的萝卜苗迎着晨光舒展叶片。青牧农场的一天开始了,带着对远方的牵挂,也带着笃定的生机——那些留在家里的人,会守好这个家,等着远方的人,带着新的收获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