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星洲市,欧雅临时住所。
欧雅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躯回到这个临时的“家”。刚推开门,却意外地看到父亲省公安厅长欧阳的身影。他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盒打包好的饭菜。
“爸?您怎么来星洲了?”欧雅惊讶道。
“省厅有个专项督导,顺路过来看看你。”欧阳指了指饭菜,“还没吃吧?边吃边说。”
饭桌上,欧阳没有过多询问案件细节,只是默默给女儿夹菜。欧雅吃着父亲带来的家乡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案子……盯紧了?”欧阳状似随意地问。
“嗯,刘斌跑不了,网在收紧。”欧雅扒着饭,眼神锐利。
欧阳沉默片刻,看着女儿明显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执着,缓缓开口:“小雅,工作重要,但也不能把自己熬垮了。你年纪……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深意,“我看卜皓副秘书长……是个难得的人才。有勇有谋,心志坚定,就是……担子太重,路太险。” 话里的试探和鼓励不言而喻。
欧雅动作一僵,一口饭差点噎住,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爸!”她嗔怪地放下碗筷,又羞又急,“您……您胡说什么呢!卜主任是省里领导!我们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哪有心思……您别乱点鸳鸯谱!” 她心跳如鼓,父亲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涟漪。卜皓那双总是冷静深邃、偶尔掠过一丝疲惫的眼眸,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
欧阳看着女儿罕见的慌乱和那抹掩饰不住的羞赧,心中了然,但忧虑更深。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优秀的年轻人,自然引人注目。爸不是催你,是怕你错过。遇到对的人……该争取时别犹豫。只是卜皓这条路……布满荆棘啊。” 最后一句,沉甸甸的。
星洲市,一间雅致的咖啡馆内。
灯光柔和。特意从省城赶来的省委宣传部外宣办副主任苏小晴,坐在卜皓对面。她搅动着咖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枚若隐若现的“钥匙”印记。
“卜主任,星洲风波不断,辛苦了。”苏小晴声音轻柔,带着关切,“看你气色不太好。发布会后明枪暂歇,暗箭怕是要来了。”她用工作打开了话题。
卜皓揉了揉眉心,黑咖啡的苦涩让他稍振精神:“触及核心利益了。刘省长那边压力不小,反弹只会更猛。”他点到即止。
“是啊……”苏小晴目光落在卜皓疲惫却坚毅的侧脸上,声音更柔,带着试探,“再锋利的刀,也需要刀鞘养护。卜主任……除了这满城硝烟,就没想过……给自己一处港湾?一点……能卸下盔甲、安心停泊的地方?”她的眼神里,关切之外,多了份超越战友的柔软与期待。
卜皓微微一怔,瞬间读懂了那份含蓄却灼热的情愫。沉默几秒,他目光投向窗外繁华冰冷的夜景,避开了她的视线。“云州此刻,如同逆水行舟,”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进则退,退则万劫不复。有些事,不了结,谈何港湾?责任如山,不敢懈怠。”温和却清晰地划出了界限,将话题锚回残酷现实。
苏小晴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随即被理解的微笑取代。她懂他的处境与决绝。“我懂了。”她点头,指尖的“钥匙”印记似乎传来一丝温热,“无论何时,舆论的防线,交给我。”
“多谢。”卜皓真诚道。短暂的微妙散去,两人之间,重新凝聚起并肩作战的默契。
次日清晨,星洲市局专案组临时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卜皓、欧雅、沈幼楚正在研判刘斌最新的动态和宏远建设的深入调查线索。突然,门被敲响,市局局长陪着两名表情严肃、身着深色夹克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亮出证件:
“卜皓同志,我们是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的。奉省纪委书记王援朝同志指示,有重要情况需向你当面通报并执行相关程序。请配合。”
指挥中心内瞬间鸦雀无声。欧雅和沈幼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
卜皓眼神一凝,站起身,沉稳地点点头:“请讲。”
省纪委的同志走到会议桌前,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加盖公章的文件,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宣读:
“卜皓同志,现收到关于你的实名举报,反映你在负责星洲南郊化工厂善后及土地收储工作期间,涉嫌利用职务便利,通过中间人‘陈海’(据举报材料称与帝豪集团关联密切),收受某地产公司巨额贿赂现金200万元。举报材料附有银行转账记录(收款账户名为‘卜皓’,卡号xxxxxxxx)及你本人在某高档小区地下停车场出现的照片(时间地点与举报所称‘交易’时间吻合)。”
文件被推到卜皓面前。内容详实得可怕,伪造的银行流水、精心挑选角度的模糊背影照片……在形式上构成了一个看似完整的“证据链”!
“这是彻头彻尾的诬陷!”卜皓迅速扫过,怒火中烧,但声音保持着惊人的冷静,“我从不认识陈海!这个所谓我的银行账户我闻所未闻!照片?这能证明什么?时间地点可以伪造,背影更无法确认身份!”
“卜皓同志,请控制情绪。”省纪委同志公事公办,“举报人身份明确(注:已被控制的原南郊街道办主任),材料形式完备。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监督执纪工作规则》相关规定,经省纪委主要领导批准,现决定:”
他停顿一下,清晰有力地宣布:
“自即日起,暂停卜皓同志担任的云州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职务以及所有相关工作权限!请立即移交手头工作,配合组织进行后续调查!”
“停职?!”欧雅失声惊呼,沈幼楚也猛地攥紧了拳头。
卜皓如遭重击!在这个即将对刘斌收网、资金链调查逼近核心的关键时刻,被停职?!
“同志!这是对方眼看防线要被突破,进行的卑劣构陷!目的是阻止调查,争取时间!”卜皓据理力争。
“卜皓同志!”省纪委同志语气严肃,“组织程序必须遵守!你现在的任何不配合行为,都可能被曲解为对抗审查!王援朝书记特别指示:纪委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最严谨的态度核查清楚,绝不冤枉一个好同志,也绝不放过任何违法违纪行为!但在核查结论出来之前,停职决定必须立即执行!请你理解并配合!” 他转向市局局长:“请立即监督执行权限移交和保密交接。”
命令如山!卜皓看着那份伪造的举报材料,又看看眼前代表省纪委的同志,深知此刻任何抗辩都无济于事,反而会授人以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巨大的不甘,眼神反而变得更加锐利如冰。
“我服从组织决定。”卜皓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清者自清。我相信组织,也相信王援朝书记,会还我清白。” 他转向欧雅和沈幼楚,眼神交汇,传递着无声的信任和嘱托。他必须暂时离开风暴中心,但战斗,远未结束!
同一时间,省城,云州省政协主席办公室。
张为民放下电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电话来自赵老秘书,对“及时、精准的反制措施”高度赞许。
“停职?”张为民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品着香茗,仿佛欣赏一出好戏,“卜皓啊卜皓,任你智计百出,锋芒毕露,一纸停职令,就能让你英雄无用武之地。83亿的旧账,是能随便翻的吗?刘伟那边……想必也松了一口气吧?” 他望向星洲的方向,眼中尽是阴冷的算计。
“棋局,才刚刚扳回一城。”他低声自语,寒光闪烁。
星洲市局指挥中心内,卜皓在省纪委同志和市局领导的监督下,沉默地开始交接工作。欧雅和沈幼楚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感受到一股被强行压抑却更加磅礴的力量。对手的毒计暂时得逞,但斩断的只是明面上的指挥链。风暴眼转移,真正的暗战,在停职令下达的这一刻,才以更隐秘、更凶险的方式拉开了帷幕。刘斌这条线,成了卜皓能否绝地反击、撕破阴谋的关键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