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春啊,你说出来的,不足你想的十分之一。对吗?”
时任重端坐在办公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沉静地落在对面年轻人身上。
明亮的阳光斜斜掠过窗棂,在田建春坐的笔直的身上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下意识的更挺直了脊背,喉结微动。
“现在跟我不用紧张,还不是上我的课的时候!”
时任重眼角泛起笑意,却没错过对方耳尖的微红。
田建春垂眸斟酌片刻,指节无意识叩着两侧的裤缝:“确实如此。主任,我想的是很多很多,确实说出来的也不足十分之一。”
然后忽然抬头,瞳孔里跳动着灼热的光,“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没有意义!只有把每个步骤落到实处,等成果摆在眼前,才有资格复盘。不然再宏伟的蓝图,不过是空中楼阁!”
时任重微微颔首,目光在对方起伏的胸口稍作停留 —— 那抹难掩的情绪波动,倒比教科书般的回答更显鲜活。
田建春笑一笑,再看一眼时任重,心里有些波澜,不过也没刻意的掩饰。
当田建春瞥见他轻蹙的眉峰,立刻起身接过茶杯:“我帮您续点热水?”
“不用。”
茶杯与桌面轻碰出清响,时任重倚着椅背,依旧平静,目光如尺,饶有兴味的丈量眼前人。
这年轻人周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理智、克制,却在提及学业规划时,会不自觉攥紧袖口,倒像株破土的春笋,青涩里藏着破土的韧劲。
“建春啊,我听谢院长说你要读春市中医学院的本科函授的时候,当时想那你还不如自学咱们学校的本科呢,有大把的时间精力可以旁听本科这边的课程,尤其很多专业课内容是相同的,只是深度不同罢了。”
时任重凝视着对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放缓语气:“起初我也觉得可惜,”
他顿了顿,茶盏在掌心转出温润的弧度,“但细想,人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若有需要,我职权范围内的资源,都能为你开放。”
这话像根羽毛落在心间,田建春眼眶微热。那些上辈子求而不得的机遇,此刻竟如潮水般涌来。
他深吸口气,声音发颤:“谢谢您时主任,也谢谢谢院长,在这半年内,甚至大二一年内,我计划着学完中医本科的所有函授课程,咱们这边的专业课程,我保证不会低于我上学期的水平,如果时间和精力允许的情况下,我也会找时间选修一些课程,当然了,如果我可以听听本科的专业课,求之不得的。”
田建春的指尖不经意的在桌角轻轻的滑过,“若能偶尔跟着您上临床,便是锦上添花了。” 话毕才惊觉话过了也越矩了,耳尖瞬间烧红。
“呵呵,我还是说多了,时主任。”
停顿了一下的田建春,露出一丝羞涩,这是时任重看到的,其实他自己感觉到有些尴尬。
田建春带着微笑,看着时任重,时主任跟谢长天院长一样,都是好人,对自己释放的善意,是自己上辈子渴望而不可求的、如今变成了甜蜜的负担:他们对自己寄予如此的厚望、还广开绿灯,自己如何对得起人家的挚爱?
“那你还用吃饭睡觉吗?”
时任重知道年轻人精力旺盛,但是如此‘苛待’自己,也不可取!
“放心时主任,我已经答应谢院长,我会保证做到身体健康第一!”
田建春忽然一怔,身体健康第一!
多么浅白的道理!可是有人却没做到!
眼眶微红的田建春,让时任重感觉自己话重了,虽然是对人家好!
时任重呆怔两秒,改换了个话题:“那你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
“这……” 田建春喉间滚动,余光扫过墙上的时钟,想了想,直接拒绝不合适,但是答应,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细碎的光影在他睫毛上跳跃,时任重将他的踌躇尽数映在眼底。
“算了吧,你安排的课程这么多,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操持学生会?虽然也没啥大事儿要做的。”
没想到田建春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通透:“谢谢您时主任,您就先容我专注学业;大二若有余力,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担心一下子风头太过,给系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时任重起身,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走到桌旁,微笑着拍拍田建春的肩膀。
“好,我支持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谢谢您时主任,您忙,我先回去了。”
田建春后退半步,郑重鞠躬告辞。
走在早春的剪刀般的春风里的田建春,脚步轻盈,微风掀起他的衣角,恍惚间,倒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带着微笑的田建春,思考着眼前的路;目前他不想把主要精力放在学生会上,虽说没啥大事儿,但是琐碎的小事儿也耗费心神。
他如今之所以愿意参加所谓的中医函授也愿意按部就班的学习临床,是为了通过考试的结果告诉众人:“我能力到了!虽然我还年轻!”
但是这些有些‘龌龊’的小我的心思,哪里能昭告天下?
上一世真诚付出如他,获得的是心爱之人的扎心之剑!
这一世,他要向这个世界展示‘最好’的自己!
当周建文听田建春说,他要离开山城几天的时候,惊讶的问他,“闫老师请假给你了?她不是只有一天的权限?”
“我去找了系主任请假!”
田建春的平静,让周建文围着他转了三圈,啧啧着嘴巴,带着探究:“老田,你咋做到的?”
“老田?”这个称谓,有一刻的恍惚击中了田建春。
“这有啥?把请假的原因说清楚就行了啊,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田建春被拍的肩膀一哆嗦,话被打断了。
“你用这么大力干嘛?”只有跟周建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田建春才会有年轻人才有的朝气。
“你看你,就是个白皙的弱鸡,拍一下就这么大反应!这个学期开始,你要抓紧时间锻炼了,不然你就糠了!”周建文说完,抬起手,想继续拍的。
田建春躲开魔爪,笑一笑,“嗯,我听你的,早上起来跑步。”
田建春记得有好多年,体重飙升到了九十公斤,还是表妹苏凤艳说自己‘哥,你自己当医生,不知道体重过重会增加心脏和肾脏的负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