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喝足了茶汤,年轻的身体里充满了活力,穿着发白围裙的老师傅听到年轻人的豪言壮语,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弯起。
田建春和刘为民跨上二八自行车,一路向北疾驰。
车轮碾过乡间土路的碎石,马路两边的田野里,勤劳的农民伯伯正热火朝天的扬着粪肥;虽然天气还寒冷,但是那‘酸爽’的味道,也让俩人闭紧了嘴巴。
暮色初临时,临近村口,两人停下车子,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俩人约定到时候一起去凤北坐汽车、再一起到凤城坐火车。
田建春把某人的那封信,压在了箱子底,或许还有袅袅的情愫在,他没烧掉。
等他一路奔波到了青瓦白墙的山城医学院的时候,田建春松弛了一个寒假 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谢长天见到他,镜片后的目光像冬日暖阳,长辈溺爱的唠叨顿时让他温暖满怀。
“我还以为你过了初十就过来呢,敢情是要等元宵花灯都谢了?真是不努力!”
“谢院长,过年好!新春快乐吉祥如意!”
田建春忙不迭作揖,袖口扫过冷冽的风,带着山野的清寒。
没到二月,都是年。
还没到夏天,依旧是春!
谢长天笑呵呵的面对着田建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家里同意你兼着学中医?”
“父母说只要是对前途有益的,都支持。”
田建春想起离家时母亲塞进他背包的鸡蛋,父亲默默绑在车架上的新麻绳,喉头微微发紧。
“哦?那你父母真不错!”
田建春看着谢长天铺开一沓院校资料,详细挨个分析起来,心里真是有点点不落忍。
那醇厚的磁性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沉重的关爱,四散开来。
“春市中医学院倒是不错,不光有本科,还有研究生点。不过...”
当他听到田建春说想从本科开始的时候,突然抬头,镜片闪过一道光,“你确定你想直接读本科?专科打好基础再升本,路走得稳当些。”
田建春手指贴紧裤缝,前世在中医院的三十载岁月如走马灯般闪过 —— 深夜背汤头歌的油灯,临床时被银针扎破的指尖,还有最后评上主任医师时鬓角的白发。
看到田建春不说话,“学本科是可以,但是你会很累,付出的精力和时间更多!”
“放心吧,谢院长,我会注意的,再努力学习,身体健康也是第一位的!”
他说得笃定,窗外的梧桐枝桠在风中摇晃,将细碎的阳光筛成满地碎银。
田建春的态度,让谢长天很欣慰。
“对,不论干什么,健康第一,你的认知很棒,但是要持之以恒的坚持到啊。”
等田建春跟闫文玲请假要外出好几天的时候,对方握着钢笔的手顿住,闫文玲带着关切问,“你去哪里?是玩吗?去这么久?你家里知道吗?”
“我?”
田建春不知道该不该跟导员说出自己的计划,只好求救的眼神看着对方。
“嗯?田建春?你在这里干嘛?我正想让闫老师找你呢?”
系主任时任重推门而入,深蓝色中山装上别着校徽,胸前抱着鼓鼓囊囊装着教案的档案袋。
“时主任,我想请假出校几天,最快三天返回,慢的话,四天也够了。”
田建春不知道谢长天有没有跟时任重说起自己的打算。
时任重一听,爽朗大笑,拍了拍他肩膀:“去吧,谢院长跟我提过一嘴,小闫老师,批给他吧。估计这小子比你胆子都大!没啥怕的!”
闫文玲不问了,在假条上批了假,然后又递给时任重,“主任,我的权限只有一天。剩下的您批!”
时任重接过假条,龙飞凤舞签下名字,然后大手一挥,“走,跟我到我办公室聊聊。”
指一指田建春,时任重就带着田建春走了。
路上,有同学看到时任重,有人打着招呼的同时,偷偷的观察着田建春。
“你寒假在卫生院学习的如何?”
时任重随口问。
“学了不少,虽然好多知识点我还没学到,但是能有个直观的认识,觉得挺不错的。”
田建春看着身边精干的临床精英人物,想着自己的目标,心里有一丝的诡异的感觉。
“嗯,咋想着学中医呢?虽然中西医结合是个方向,但是目前看也只是个方向。”
时任重跟谢长天不同,或许是在临床待的时间长了,他更务实!
“也是在卫生院学习的时候,发现我爸的一个同事,祖传的医术,除了外伤处理弱一些,其他病例处理起来,中医比西医并不逊色,而且他在我们本地的口碑特别好。”
“所以你就动了心思?”
时任重看着身边沉稳的小伙子,貌似有一点点的异样感:这么年轻的小家伙,面对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当学生的紧张、恐惧和羞涩,更多的是平等的同事般交流!
田建春听到时任重给自己找了借口,于是笑着点点头,“我就想着,趁着年轻,多学点总是没坏处的。”
“那你可以学西医临床啊?没必要大老远的去学函授的中医!再说了,所有临床相关的知识学习,都要有实际的教授过程,比如你学针灸了,难道隔空扎?”
时任重有些急躁了,既然两个院长都觉得这个孩子不错,那还不如干脆留学校或附院呢!
“时主任,您真逗!学针灸的时候,我可以先学穴位图等知识,最后到实践的时候我去上一段时间的实践课就可以了啊。不管学什么,以后都要在临床实践中去检验、去提高自己的,您放心好了。”
田建春知道自己的针灸技术,虽然好久好久没动手了,但是真的捡起来,手感还是在的!
“好吧,进来。”
时任重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走到办公桌后面,田建春随手关上门,站在桌前等着前辈的教诲。
看着态度超级好的田建春,时任重知道了老谢为何喜欢他了。
“找把椅子坐。”说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冰凉入心,情绪也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