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
三人正在小巷中飞驰,若是在屋顶,只怕一出现就会被前来的修士锁定,因而她们只能藏于小巷之中来回奔走。
“……”登徒子沉默片刻,突然抬首,将常乐拉过来,一个侧身转入角落,躲过天上飞过的修士,这才低头看向怀中的常乐,“我查一点事。”
常乐急忙从登徒子怀中挣脱出来,她拍拍身上,缩到一旁季寻春的身边。
季寻春已经金丹,此刻自然而然护住师叔祖。她手中一闪,重剑出现在手中,她按住剑柄,眯起眼看向登徒子。
“这位道友……女女授受不亲啊。”
登徒子指了指天上,道:“是为了躲那些人。”
那怎么不见你对着她拉拉扯扯呢?
季寻春似笑非笑:“萍水相逢,我们就此别过吧。”
登徒子看着季寻春将常乐护在怀中,她上前了一步,道:“我叫做许……”
“许……?”常乐回过头看向登徒子,她眉眼里带上一丝探究和疑惑,“你叫做许什么?不会叫做许诺吧?”
登徒子眼巴巴地看着常乐,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这个模样,好似有些眼熟,就连这眉眼,也似乎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一般。
“师叔祖。”季寻春小声道,“又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常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果断道:“走!”
她们走出两步,常乐又转头,凶巴巴地:“你不许跟着。”
于是许诺跟上来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看着常乐随着季寻春跑走了。她低头,有些落寞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果然是忘记了么?”
她抬起头,又扫了眼天上,感受着那些扫过的神识,眼睛眯了眯,目光却落在了此前跑远的那几人的方向。
这里是青蚨门的地盘,眼下还不能直接跟青蚨门撕破脸皮,最好是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先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许诺心中盘算,转眼之间,身影消失。
这边的常乐脚步突然一顿,她想起来了,是幻境,那个孩子说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许诺。然后自己又喊出师姐的名字,于是那孩子说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跟师姐一样。
她记得那个幻境里的孩子是剑君来着。
想到自己便宜师尊,常乐的嘴角抽了抽。她转头问季寻春:“说起来,剑君的本名叫做什么?”
季寻春讶然:“剑君的本名?剑君难道不是叫做剑君的么!!”
两人同时沉默,沉默过后,季寻春又道:“好像也应该不是……那我便不知道了,毕竟剑君嘛……比我祖宗的祖宗还要大呢。”
常乐:“……”
“神识又扫过来了。”季寻春拉着常乐往一旁又躲了躲,她皱眉看着天上,“没完没了,看来我们是捅了马蜂窝了。”
常乐嗯了一声,皱着眉头,突然听到了喧哗声,侧头一看,只见一个修士被按在了地上。
“你们抓我做什么?”
“城中发生了一起修士斗殴事件,有人说屋顶被一个门板砸坏。你的法器是门板吧?”身着白色和金色相间法袍的修士说道,他低头看着被按住的修士,又挥了挥手,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说道,“极乐城不是无法之地,希望诸位修士谨慎行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常乐皱眉,季寻春问道:“我们眼下怎么办?还要去找那两人么?我没有在他们身上放追踪符。”
常乐道:“我有办法。”
说完,她一拍自己的灵宠袋,灵宠袋一动,封口松开,冒出一个脑袋,惊得季寻春后退了一步。
“可算是想起我了啊。”白鹤的声音响,将下巴一扬,“先说好,你们这是来游学的,非生死之时,我可不会插手的。”
常乐:“……白鹤奶奶,你挡住小白了。”
白鹤转头,瞪着常乐:“你找小白也不找我!”
常乐:“……这不是还没有到生死存亡之时么?”
白鹤哼了哼,又用力往上挤了挤,撑开系绳,猛地一跳,自灵兽袋里跳出,手里抓着一只胖墩墩的小黄犬。
是被强制缩小了的小白。
小黄犬看到常乐,耳朵一抖,尾巴甩成了螺旋桨。
常乐揉了揉小白的脸,缩小过后的小白看上去肥了不止一圈,衬得四条腿都短了,但也更显得可爱了点。
“这是……”常乐转头,正想对季寻春介绍一番。
季寻春先向白鹤行了一礼:“师祖好。我乃问剑峰封三剑的弟子。”
白鹤上下看了季寻春一眼,目光落在她背着的“门板”上,眼角抽了抽:“我的鹤羽剑剑式轻灵潇洒,怎么传到你这里……”
常乐将小白抱在怀中,带着人往前行。她们走的小巷,一行多了几人,季寻春也将剑收起,倒不担心人查。
“寻春的剑很快,很有你的风范啊。”常乐接口。
季寻春点头:“翅膀扇动本就是一片,因而我便寻思着改动了一下。而且遇到人直接扔过去一砸,便先叫人胆颤三分,得了先势。很是有用。”
白鹤转过头,闷闷不乐:“以后莫要说我是你师祖。”
她丢不起那人……不对,是鸟!
“白鹤奶奶也曾是剑峰的峰主之一么?”常乐问道。
白鹤蹦蹦跳跳,躲开水洼地,她们重新回到了那处偏僻的破烂角落,这里偏僻,连巡逻纠察的修士也彻底看不见了。
“我才不要做峰主,累。”
季寻春则道:“师祖教过我师尊三剑,而师尊正是以那三剑成名,因而有半师之谊,我也算得上是师祖一脉的。”
“白得的徒儿和徒孙。嘿嘿,羡慕吧。”白鹤笑。
常乐:她还白得了满山的徒孙孙孙……
正想着,几人已经到了此前二狗子所在的地方。
季寻春神识一扫,道:“人已经不见了。师叔祖可是要寻他?”
常乐摇了摇头,她找到此前那少年老爷不慎摔倒的地方,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两个深深的手掌印。
这里鲜有人至,此前的二狗子也没有那心思去破坏,因而保留得十分完好。只是手绢不见了,或许是被二狗子捡走了。
“小白,闻一闻,看看能不能找到?”
普通的小狗多半是不行的,但是吃了那么多妖兽肉,都已经长变异了的小白,不应该说不行吧?
常乐看着小白。
小白嗅了嗅地面,就欢快地朝一个方向而去了。
“小白!做得好!”
常乐也欢快地跟在小白的身后。
白鹤双手笼在袖中,看了眼季寻春:“你们都没事吧?”
季寻春弯了弯眼睛:“谢师祖关心,我和师叔祖都无事。”说着,她蹲下身来,“师祖行走劳累,此地又脏乱。师祖最是喜洁,可让徒孙背着。”
白鹤哼了声,轻飘飘地落在季寻春的肩头:“走吧。”
季寻春站起来,她步子又快又稳:“遵命。”
不多时小白就停在了一处破败的民房前,汪汪叫个不停,昂首挺胸,很是得意。
常乐:“……”
季寻春也赶了上来,低声道:“师叔祖,我看此地不是我们目的地。”
常乐点头,这傻孩子不会带着她们找的是二狗子吧?
“外面有狗叫,看来这次我们可以吃到狗肉啦!”
大门推开,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抬起头,看到常乐和季寻春。
白鹤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妇人的身上:“你身上有死气,活不久了。”
妇人一愣,急忙回头朝里看了眼,带上门,这才道:“你们是被偷了手绢的苦主?”
说着,她肉痛地拿出了一方手绢来,正是此前被那狗蛋老爷丢在地上的真丝手绢,它已经被洗过,但洗得粗暴,这手绢看上去也不能用了的样子。
小白顿时跳起来,汪汪几声,看着常乐。
妇人满脸不舍,她叹了口气,往前送了送:“还你们。”
常乐:“这不是我们的……”
说话间,门陡然被拉开,二狗子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他的手里还拖着一根木棍,恶狠狠的样子。
看到常乐以后,愣了愣,手一松:“怎么是你们?”
说着,他又把手绢抢回来,往妇人的手里塞了塞:“大娘,你拿着,这不是她们的。”
妇人急忙将手绢塞入怀中,拍了拍手,扭过头:“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回去躺着?”
二狗子没动,妇人声音高了几分:“我指挥不动你啦?”
二狗子啧了一声,小声说:“她们是修士。”
妇人快速地看了常乐一眼,目光落在季寻春的身高上,又在稳稳蹲在季寻春肩头的白鹤那顿了顿,最后落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汪汪一声,周身肥肉乱颤,妇人咽了咽口水,小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急忙躲到了常乐的身后。
“你躲什么啊。”
常乐拍了拍小白的头,你现出原形,能一口吃下十个这妇人,现在却怕得不行。
妇人叹息了声:“是只有主的狗啊……”
她道:“这里地方脏乱,你们这些贵客来这里做什么?”
常乐说道:“本来么,我其实也不是来找他的。”
二狗子脸色微松,又听常乐又道:“但既然阴差阳错,那就将错就错吧?”
二狗子立刻拦在了妇人的身前:“你们想要做什么。”
“只是打听点事情罢了。”常乐回道,她推开二狗子,往里走。
二狗子往后退了一步,被妇人扶住,他看了妇人一眼,眼神一厉,抄起地上的木棍。但木棍陡然一沉,季寻春已经一脚踩在了木棍上。
“我们救了你一命,你这么回报,不应该吧?”
季寻春笑,她走进屋子,常乐已经施了个清洁术将周围焕然一新了。
此前屋中的气味实在难闻,常乐有些受不住。
“哎呀呀,这,这这,这感情好哇!!”妇人见状,双眼冒光,用力拍了拍二狗子的后背,“二狗子,这可是好心人啊。”
二狗子嘀咕了一句脏话,他又揉揉心口,那里正是此前被狗蛋发出的灵光击中的地方。
他确实记得自己是被击中了,也记得自己倒在了泥水里,只是之后醒过来时却在一旁。是她们救了自己么?
这么想着,二狗子也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我,我去烧点水来给几位贵客喝。”妇人局促地说道。
常乐摇了摇手:“不必了,我这里有。”
说着,她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茶水点心,又看了眼摆得满当当的桌椅,最后从储物袋里再掏了个古朴的木桌出来。
看得白鹤眼皮直抽,暗道许应祈这家伙只差被把天剑峰都一起搬过来送人了。
妇人搓着手,压着声音问二狗子:“你从哪里结识的仙人?是你那个发小认识的?”
“什么发小,他现在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二狗子回。
他们两个都直挺挺地站着,倒仿佛是这里的客人了。
二狗子定了定神,这才说道:“你有话直说,我们这样的地方,不是你们这些仙人来的。”
“不要着急,都坐下嘛。”常乐见二狗子不动,又道,“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在卫城当值的时间里,她跟许多凡人打过交道,因而倒没有什么不适感,也知道这些人在意什么。
二狗子一僵,于是直挺挺地坐下来。
一旁的妇人见状,也跟着坐下来。她到底比二狗子年长许多,挂着笑脸道:“几位仙人,可是二狗子偷了你们什么东西?这孩子心不坏,就是有些倒霉,从小无父无母的,也都是为了生活……”
“大娘,没有的事。”常乐笑眯眯地抬起茶水,“不要紧张,不过是例行……咳,就是问些话。”
差点把在卫城当城管的套话说出来了。
常乐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二狗子和大娘对望一眼,都低头喝了一口。
茶水甘甜,又带着一股灵光滋润身体,让人精神忍不住放松。
常乐见他们的神情稍稍松动下来,这才掏出了神像:“我想问问你,关于这东西的事情。”
只听哐当一声,大娘手中的杯子滚落在地,茶水淌下来,积在地面上。
大娘颤着声音道:“这,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
说着她陡然转头,朝二狗子打去:“你是不是从我这里偷走的!是不是!我早说了这东西害人,你怎么还要拿它!!”
“我……”二狗子急忙盖住自己的脸,他也不动,任由大娘劈头盖脸地朝自己打下来。
“你这孩子,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忘不了你的富贵梦!我早说了,我早说了!!”
常乐看着大娘又哭又骂,而二狗子只是默默地立在那处。
季寻春站起身来,将大娘拉住。
大娘还在骂:“你给我滚,你给我滚!!以后死在街头,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二狗子陡然抬头,大声道:“我死在哪里不用你管,我早就知道了!你根本就是快要死了。不求神,你根本就活不久了!”
大娘一顿,愣愣地看着二狗子。
“只要神听到,一切都会好的,你的身体会好的,我以后也会好的。”
二狗子低声道:“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