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一些时间的议事大厅之外,高墙的阴影之下,两个身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落下。
为了绕开萧战布下的重重守卫,萧逸和萧炎绕了一大圈,花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处偏僻的院墙,这并非单纯为了隐蔽。
在翻墙之前,萧炎脑中还回响着药老那严肃的警告:“小子,切记,近日万不可靠近你家大门,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萧炎本对此将信将疑,但联想到那应验了的人“姻缘劫”,他不敢再拿自己的脑袋赌这份玄之又玄的命运。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越靠近议事大厅,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氛围便越是清晰。不需要听到具体的内容,光是那死一般的寂静中蕴含的怒火,就足以让萧炎的心沉入谷底。
当他们潜行至大厅的侧门廊柱后,一道清冷而又带着一丝居高临下“恩赐”意味的女子声音,清晰地飘了出来。
“……解除婚约,对我们两家都好。对萧炎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他便不必再背负着这份婚约所带来的、本不该属于他的巨大压力。”
这句“为了你好”的话,如同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萧炎的耳膜,直抵心脏最深处。
那一瞬间,心中所有的焦虑、不安、愤怒,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冰寒。
“砰!”一声巨响,议事大厅那厚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准备彻底爆发的萧战,以及脸色煞白的葛叶,都猛地转向门口。
只见萧炎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那个说出“好意”之言的青衣少女身上。
“好一个为了大家好!如此的好意!纳兰小姐,你到底是情商低,还是就这么蠢?”
少年那一句尖锐的反问,在纳兰嫣然耳边炸响。她那张因自傲而显得有些清冷的俏脸,先是瞬间煞白,随即涌上一股屈辱的潮红。她自视甚高,何曾被人当面如此讥讽为“蠢”?
就在她气得浑身发抖,准备开口反斥之时,萧炎却又一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中没有了咄咄逼人的锋芒,反而变得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赞同?
“不过,你说的也对。如此好意,确实不能辜负。这婚,退了对我们两家都好。”
此言一出,不仅是云岚宗的葛叶长老愣住了,就连萧家的几位长老也是满脸错愕。他们以为萧炎会拼死反抗,维护自己和家族的最后一点尊严,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妥协了。萧战紧握的拳头微微一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只不过……此事,恐怕还需耽搁段时间。待几日之后,我会亲自登上云岚宗,在贵宗所有人的面前,休掉你,纳兰嫣然!”
休、休掉她?!如果说之前的话是耳光,那这句“休掉你”,简直就是用淬了毒的刀子在纳兰嫣然心头最骄傲的地方狠狠地剜了一刀!
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她不容玷污的尊严,在这一刻被一个她眼中的“废物”彻底撕碎,然后扔在地上践踏!她那精心维持的冷静与高傲瞬间崩塌,气急败坏地尖声叫道。
“这不行!你凭什么!”
萧炎向前逼近一步,气势凌人,嘴角的嘲讽愈发浓烈。
“怎么不行了?结果不都是退婚吗?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人来提。你倒是亲口说说,这有什么不一样?还是说,你纳兰大小姐,只许你来退别人的婚,却受不了被别人休掉的耻辱?”
“我……”
纳兰嫣然被一连串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天差地别,但这关乎颜面的事,又如何能当众说出口?羞愤交加之下,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用那根纤纤玉指直直地指向萧炎的脸。
“你……你这个废物!”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上,瞬间覆满了寒霜。她不再多言,因为言语已经失去了意义。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认清现实的残酷!
“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只听“锵!”的一声清越龙吟,纳兰嫣然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那是一柄通体碧青的长剑,剑身在议事厅的光线下流转着森然的寒气。
她手腕一抖,剑尖挽出一朵凌厉的剑花,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的魅影,朝着萧炎疾刺而去!
这一剑,她并未动用全部斗气,也并非真的想要伤人性命,只是想用那冰冷的剑锋抵住萧炎的咽喉,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让他知难而退,收回那些可笑的豪言壮语。
面对这迅疾如电的一剑,萧战与几位长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想要出手阻拦,却已然来不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站在原地的萧炎,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在那剑锋即将及体的瞬间,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惊世骇俗的一步,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萧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竟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迎着那锋利的剑刃,毫不犹豫地抓了过去!
纳兰嫣然只觉得手腕一滞,那势不可挡的长剑,竟被一只血肉之手,硬生生地给抓停在了半空中!
鲜血,顺着萧炎紧握的拳头指缝间汩汩涌出,一滴,两滴,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红莲。
纳兰嫣然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又抬头看向萧炎那张苍白却写满了疯狂与执拗的脸,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她预想过萧炎的恐惧、退缩、甚至是愤怒的反击,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阻挡自己的一剑!
就在纳兰嫣然失神的刹那,萧炎猛地一用力,将她连人带剑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纳兰嫣然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与此同时,萧炎用上了另一只手,双手夹住剑身,用腰的力量带动肩膀,身体一抖。“铛——咔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无比的断裂声!
在满堂死寂的目光中,那柄象征着云岚宗天才弟子身份的碧青长剑,竟被萧炎以空手断了!
断掉的半截剑身“当”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剑柄兀自嗡嗡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谁能想到,这个沉寂了三年的“废物”,不仅有血性,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骇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