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萧逸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虽然还维持着那份标志性的淡然,但微微颤抖的眼睫和紧抿的嘴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成了?居然真的成了?!过去他曾做过多次实验了,那俩一直没个信。这次气运之子在,竟然真的请来了一位正主!
凝滞的空气中,终究是药老最先反应过来。他强行压下灵魂的震颤,恭恭敬敬地对着老人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谦卑与敬畏。
“晚辈药尘,不知前辈尊驾降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晚辈斗胆,恳请前辈……能为我等指点一二。”
那被称为“前辈”的老者,浑浊的目光从药老虚幻的身体上扫过,仿佛能看透他灵魂的本质。微微颔首,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也罢,相见即是缘分。观你心性尚可,又虚心求教,老道便略微指点一二吧。”
说罢,老者不再多言,只将那苍老的手指轻轻一点,指向房间中央那尊古朴的药鼎。
刹那间,一缕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火焰,自他指尖悠然飘出,轻飘飘地落在了药鼎底部。
那火焰色泽微黄,火苗跳动也并不剧烈,与药老之前那声势浩大的骨灵冷火相比,简直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
药老怔怔地看着那朵小小的黄色火焰,心中充满了疑惑。
以他的感知,这火焰之中似乎并没有蕴含多么强大的能量波动,温度也只是寻常火焰的程度,与他那能够焚金融铁的异火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难道就是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所要展示的手段?
仿佛看穿了药老心中的疑虑,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的喟叹。
“唉,此方天地,灵气驳杂,法则不全,却是承受不住老道常用之火。也罢,便用这普通火焰,权且演示一番,你们且看仔细了。”
药老心中一凛。这眼前这朵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火苗,还真是普通的火?此方天地都无法承受眼前之人的火?
心中虽然充满了不解,但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老者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丝毫不敢小觑,反而更加凝神屏息,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朵小小的黄色火焰之上。
渐渐的,药老想起了自己年少之时,也曾有过无数天马行空的幻想。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突破斗帝的桎梏,站在大陆之巅,俯瞰众生,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匹敌的对手,从而生出“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烦恼。
那是一段多么无忧无虑,却又多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光啊。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世界的全部,以为自己认知的就是力量的极限。
而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这普通的火焰,这位看似平凡的老者,究竟是真的平平无奇,只是自己多心了?
还是说,自己如今的境界,在这位老者面前,依旧如同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根本无法窥探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真正实力,无法理解那超越了自己认知的玄奥与力量?
药老宁愿相信是后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对方身上那种让他感到心悸的超然气息。
那朵看似温吞的黄色火焰,在老者的意念操控下,展现出了与骨灵冷火截然不同的特性。它不像异火那般狂暴炽烈,却带着一种无孔不入、润物无声的奇异渗透力。
火焰舔舐着药鼎的内壁,鼎内那些药材,在这股温和力量的包裹下,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旋转、融合,其间没有丝毫的冲突与能量逸散,一切都显得那般自然而然,仿佛本该如此。
老者一手捻须,一手依旧虚指着药鼎,神态悠闲,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炼丹演示,而是在自家后院侍弄花草一般。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鼎内药材的变化,口中却用一种拉家常般的随意语气,缓缓开口道。
“嗯……你这药鼎,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凡物,跟随你时日不短了吧?老道从中,倒是感知到了一些有趣的过往……”
老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药老和萧炎、萧逸三人的耳中。面前的丹炉,在他的眼中,成了一本可以随意翻阅的故事书。
“初生如璞玉,投入族中熔炉,烈火煅烧。本欲炼就金丹,奈何炉火失控,丹气冲霄反遭其噬。寻得良材以为辅药,悉心调和,倾囊相授,望成大道。岂料辅药生变,化为剧毒,丹毁炉崩。”
药老浑身剧震,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这些深埋在他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通过别人的药鼎,感知其主人的人生经历,这种手段,药老自己也能勉强做到一些。
但那也仅仅是模糊的感知,得到一些零碎的片段,需要耗费极大的灵魂力量,而且往往只能用一些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词语来大致概括。
像眼前这位老者这般,轻描淡写之间便能读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这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更是境界上的碾压!
药老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他感觉自己在这位老者面前,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就算自己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冲上去,给这位老神仙两拳,对方恐怕也只会像自家慈祥的长辈一样,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夸一句“小家伙力气不小嘛”,而不会有丝毫的愠怒。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药老绝不敢真的如此放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老者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虔诚。
萧炎在一旁也是听得心惊胆战,虽然听不太懂,但对于药老的过去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偷偷看了一眼那有些不稳的灵魂身影,心中对这位神秘老者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萧逸则是张大了嘴巴,看看太上老君,又看看药老,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他大概能明白,这位老神仙,把药老头的老底给掀了!
老者似乎并没有在意三人的反应,依旧专注于药鼎内的变化。那火焰如同最温顺的精灵,处理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然,烈火焚身未改其志,寒冰刺骨未冻其心。魂虽残,护佑后辈之心未减;力虽微,传承丹道之念犹存。于无边黑暗中,持一缕善念微光而行。此等历经万劫而不失本心者,方有资格得闻大道玄音。嗯,差不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