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想起那一幕,往前一步站到药老身侧,指着萧逸的鼻子,同仇敌忾地帮腔讨伐起来。
“听见没!老师都信不过你!你把这里布置成这样,又突然把我拉过来,却连到底要干什么都不敢说清楚,这里面要是没鬼,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然而,面对师徒二人的联合施压,萧逸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壶,壶底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好整以暇地迎着两人怀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欠揍的弧度。
“天机不可泄露,魔法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这句故作高深的话让萧炎气得差点跳脚,但药老那虚幻的身体却微微一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萧逸,心中念头飞转。
这小子虽然行事荒唐,嘴里没几句正经话,但回顾过往,他似乎总能洞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玄妙之事。无论是那些闻所未闻的“理论”,还是他偶尔展现出的、那些怪异的见识,都证明他绝非寻常之辈。或许……真有什么特殊的法门?
思及此,药老心中的怒气和戒备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好奇。他活了这么多年,自认见多识广,可萧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并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这次错过,今生不再有机会了。于是决定,姑且就信这小子一回。
“好,今天就陪你胡闹一次!但要是你只是在消遣我们……哼,老夫定要把你这头发烧个精光!”
听到这别出心裁的威胁,萧炎先是一愣,随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逸顶着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的模样,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幸灾乐祸的坏笑。
萧逸瞥了幸灾乐祸的萧炎一眼,并未理会,只是对药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药老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手掌一翻,光芒闪过,一尊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药鼎凭空出现,正是他珍藏多年的“黑魔”。
他并未理会角落里那个初级的丹炉,而是将自己的药鼎稳稳地放在了萧逸先前指定的、山洞中央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位置。
随着药老屈指一弹,一缕森白色的火焰“腾”地一下窜入鼎内,山洞中的温度瞬间都下降了几分。他拿起萧逸准备的草药,熟练的投入药鼎,正式开始了炼制。一时间,幽静的山洞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渐渐弥漫开来的淡淡药香。
药老并不知道该炼什么药,打算随便炼制一炉对斗者修炼颇有裨益的固本培元的丹药,权当是打发时间了。骨灵冷火的温度被他控制得恰到好处,药鼎内很快便传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
萧炎见状,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他看了一眼正在全神贯注炼药的药老,又看了一眼一边的指着蒲团的萧逸,最终还是听从了萧逸的指示,在山洞另一侧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倒要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萧炎坐定的那一刻,对面的萧逸也缓缓坐下。他的目光在萧炎和药老身上短暂停留,似乎是在确认一切都已就位。
随后,他双手在胸前捏出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既像道家手印又似佛门法诀的古怪姿势。嘴唇开始微微翕动,一连串低沉而又玄奥的音节从他的喉间流淌而出。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唵…咔喇…唏…嗒呀…敕……”
这念诵声极为轻微,仿佛只是梦中的呓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火焰的噼啪声,萦绕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专心提炼药液的药老猛地一顿,感觉到四周的天地能量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紊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拨动着这片空间的规则之弦。
萧炎也察觉到了异样,空气似乎变得粘稠了起来,呼吸都有些费力。山洞的石壁上,光影开始不正常地扭曲、晃动,仿佛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一块正在被揉捏的软糖。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萧逸,只见对方宝相庄严,对外界的变化浑然不觉,依旧在低声念诵着那古怪的咒文。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达到顶点的瞬间,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火焰恢复了跳动,空气恢复了流动,光影也停止了摇曳。一切都好像只是幻觉。然而,在山洞的中央,药鼎与萧逸之间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人。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身材佝偻,满脸皱纹,眼神有些浑浊,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邻家老翁。唯一不同的是,手中拿着一个拂尘。
他正一脸茫然地环顾着四周,目光从药鼎、萧炎,最后落到盘坐的萧逸身上,带着一丝困惑,缓缓开口。
“这……又是哪一方小天地?”
声音沙哑而苍老,却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话音落下的瞬间,药鼎内的骨灵冷火都为之轻轻一颤。
药老那半透明的灵魂体陡然僵住,眼中的惊骇之色几乎要凝为实质。而萧炎更是张大了嘴巴,彻底傻在了原地。
他的记忆在穿越前的无数个日夜里飞速翻滚,最终定格在一部古老神话电视剧的画面上。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老爷爷,好像……好像被泼猴打过!
与萧炎的胡思乱想不同,药老此刻的灵魂体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波动着,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对方的来历,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战栗感,已经攫取了他全部的意识。
眼前的老人看似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斗气波动,但在药老的感知中,他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又像是一片囊括了万物的宇宙。仅仅是站在那里,其存在本身,就似乎已经凌驾于这片天地的规则之上。这不是强者,这是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揣度的“道”之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