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那番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不仅在萧炎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也让一旁原本专注于炼药的药老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尤其是听到“吸收全族血脉”、“带领整个萧家一起飞升”这几个字眼时,药老那苍老而虚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
作为曾经站在大陆金字塔顶尖的炼药师,他的见闻远非萧炎这等初出茅庐的少年可比,对于斗气大陆上那些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秘辛,他知晓得远比常人要多。
特别是关于“萧族”这两个字,以及那段尘封的辉煌与悲壮。萧玄,那个曾经惊才绝艳,试图以一人之力集全族血脉,冲击那虚无缥缈斗帝境界的盖世人杰……其结果,不言而喻。
如今萧家这般偏居一隅,人才凋零的境况,便是当年那场豪赌最直接的余波。药老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以及随之而来的无尽落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炉火依旧在他的掌控下稳定燃烧。
他缓缓转过半透明的头颅,目光在萧炎和萧逸之间逡巡片刻,最终停留在萧炎那依旧带着几分迷茫和不服气的脸上,沉声说道:“萧炎小子,在心性这个问题上,老夫倒是觉得,你这位……义兄所言,或许更值得你深思。有些路,一旦踏错,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他没有明说萧族往事,也没有点破萧逸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只是点到即止,但那份凝重却让萧炎心头一凛。
萧炎被药老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以为药老会更认同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他张了张口,本能地想要辩驳,老家常见的话脱口而出。
“可是,先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是不多为自己考虑,恐怕……”他的声音在药老和萧逸的注视下,渐渐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听到萧炎这句经典的“名言”,萧逸夸张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可笑的言论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啊,断章取义,害人不浅啊!这里的‘为’,可不是为了自己的‘为’,而是‘修为’、‘作为’的‘为’!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一个人如果不努力修身养性,提升自己的品德与能力,那才会真的为天地所不容,为大道所摒弃!是告诫人们要积极进取,不断完善自我,而不是让你打着‘为自己’的旗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做那些损人利己,甚至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逸一番解读,让萧炎彻底愣在了原地,嘴巴微张,仿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仔细品味着萧逸的话,“修养,提升自己”,这与他之前理解的“自私自利”简直是天差地别。萧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理解错了?
就在萧炎和药老都因为萧逸的解读而心生好奇,瞪大了眼睛等待下文的时候,萧炎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一般,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激动地指着萧逸,又指了指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句话,你那么解释……好像还真没错!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好像是个文科生来着!对!语文课上,老师好像就是这么讲的!‘为’是修养,是提升!哎哟喂,这都多少年了,我怎么给忘了!”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一副恍然大悟又追悔莫及的模样。“都怪我!后来上了大学,就……就光顾着打游戏了,什么《cS》啊,《侠盗飞车》啊,还有那个什么……劲舞团!整天昏天黑地的,把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全还给老师了!打了四年游戏,脑子都打瓦特了!”
萧逸听到这里,眉毛夸张地向上挑了挑,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促狭表情,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揶揄。
“嚯——闹了半天,你过去抱怨没谈恋爱,原来是因为大学四年沉迷打游戏,所以才没空谈恋爱啊?根本不是努力学习没空啥的……真是……感天动地,催人泪下啊!”
萧逸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角泪花,引得萧炎一阵白眼。
“去去去!说什么呢!”萧炎没好气地推了萧逸一把,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说正经的呢!回到刚才的话题。虽然我刚才确实有点……嗯,想法比较多,但既然事情已经开始做了,我萧炎也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这些孩子,我既然救了,就会负责到底,肯定会想办法安顿好他们,给他们一个活路。我刚才只是……只是有感而发,小小地感慨一下人生艰难罢了!”
药老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那些夹杂着异世界词汇的对话,虽然很多地方依旧听不太明白,但萧炎最后那番坚定的表态,却是让他心中微微一动。他能感受到萧炎此刻话语中的真诚与决心。
药鼎轻轻震动,鼎盖自动旋开,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破败的小院。几枚圆润光滑、散发着柔和绿芒的丹药从中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药香浓郁得仿佛凝成了实质。
“小子,这几枚是‘回春丹’,药性温和,适合这些孩子,能固本培元,治疗内伤。另外这些淡白色的,是‘生肌散’炼成的丹丸,碾碎了外敷,处理那些冻疮和外伤效果最好。动作轻点,别吓着他们。”
萧炎定了定神,扭头看了看了萧逸。两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空中取下丹药。药香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原本还有些瑟缩的孩子们,闻到这股香味,眼神都亮了几分,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萧炎负责内服的回春丹,他耐心地挨个将丹药喂给年龄较小的孩子,动作轻柔,尽量安抚他们。
萧逸则拿起生肌散丹丸,找了块干净的瓷碗,用“内力”小心地将其碾成细腻的粉末,加药酒拌成药膏准备给孩子们处理外伤。
两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伤势相对较轻的男孩,看到他们在忙碌,迟疑了一下,也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小声地问能不能帮忙。萧逸咧嘴一笑,夸了他们一句“好小子”,便指点他们如何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