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血色云层压得极低,叶天涯将最后一道混沌结界布在竹屋外时,苏清寒正在檐下绣帕。
帕子上本该绣着并蒂莲,她却鬼使神差地绣了片火海,赤红丝线在素白绸缎上蜿蜒,像极了当年诛仙阵里困住她的火煞毒焰。叶天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指尖被针尖刺出的血珠滴在帕上,晕成朵妖异的红梅——那是她失去记忆后,第一次流露出与过往相关的痕迹。
“这火,看着好熟悉。”她摩挲着绣错的图案,眉头微蹙,“好像有很重要的人,在里面……”
叶天涯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混沌之力顺着指尖涌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识海里有团白雾正在翻涌,那些被忘川水洗去的记忆碎片,竟在以血为引,一点点拼凑成形。
“别碰!”刘若涵突然推门进来,手里的传讯符还在发烫,“令狐白在神族边境抓到个活口,那叛徒的名字……是紫霞仙子!”
叶天涯的动作猛地顿住。这个名字像道惊雷劈进他脑海——紫霞仙子,当年仙界公认最纯真的女神,也是苏清寒拜师学艺时的师姐。当年他血洗仙界时,这仙子早已自封于锁妖塔,怎么会是混沌叛徒?
苏清寒突然捂住胸口,绣帕从膝头滑落。她眼前闪过些破碎的画面:锁妖塔的寒铁栏杆,师姐递来的那碗“安神汤”,还有诛仙阵启动时,紫霞仙子站在云端的诡异笑容。
“是她……”她喃喃自语,腕间的旧疤突然灼痛起来,“是她把毒果递给我的,她说……喝了就能永远陪着你。”
话音未落,竹屋的结界突然发出脆响。叶天涯抬头,看见诛仙台的方向裂开道金光,紫霞仙子的声音穿透云层,带着悲悯又残忍的笑意:“师妹,三日期限已到,你若不来,我便将混沌本源的秘密公之于众,让三界都知道叶天涯是如何靠吸食众生修为逆天的。”
林无敌提着滴血的长刀冲进来,盔甲上还沾着神族的金鳞:“大哥,他们把云中歌绑在诛仙台柱上了!那婆娘说,只要嫂子肯自毁元神,就放所有人一条生路。”
苏清寒捡起地上的绣帕,突然笑了。她将帕子叠成方形,塞进叶天涯怀里,指尖轻轻抚过他眉心的竖纹——那是混沌之主的印记,此刻正隐隐发烫。
“我记起来了。”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下轻吻,“当年在凡俗,你为我挡过恶霸的棍子;在嵩阳仙府,你为我闯过禁地;在血魔殿,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消散在唇齿间。叶天涯刚要抓住她的手,却见她周身突然亮起白光,元神化作道流光冲出结界,直直射向诛仙台的方向。
“清寒!”他怒吼着追出去,混沌之力在身后掀起滔天巨浪,那些被他收服的魔界法则此刻全部苏醒,化作亿万魔兵紧随其后。
诛仙台上,紫霞仙子正抚摸着绑住云中歌的锁链。她看着苏清寒的元神落在台上,突然笑得癫狂:“师妹,你可知混沌本源的克星是什么?是你啊!当年我种下火煞毒,就是要让你成为刺向他心脏的最后一剑!”
苏清寒没说话,只是转头望向疾驰而来的叶天涯。她的元神正在变得透明,却在转身的刹那,将绣帕上的火海图案拓印在诛仙台的石壁上。
叶天涯赶到时,正看见紫霞仙子举着蚀心剑刺向苏清寒的元神。他想也没想便扑过去,混沌之力化作盾牌挡在两人之间,剑刃穿透盾牌的瞬间,他突然看清石壁上的图案——那片火海里,竟藏着行极小的字:
“以我残魂,换他混沌无伤。”
蚀心剑最终还是刺进了苏清寒的元神。叶天涯抱住正在消散的她,听见紫霞仙子在狂笑:“你吸了那么多修为,却救不了最想救的人,这就是你的报应!”
他没理会那疯狂的笑声,只是低头吻着苏清寒透明的脸颊。她的元神在他怀里化作点点荧光,最后一缕光钻进他眉心时,叶天涯突然读懂了她藏在火海图案里的深意——
那根本不是火,是她用残魂画出的混沌结界,能暂时护住他的本源。
而紫霞仙子身后,云中歌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玉簪,正是菜丽清留下的那支。少女眼中没有丝毫血色,抬手将簪子刺进紫霞仙子的后心,动作与当年刺杀叶天涯的未婚妻如出一辙。
“这是……清寒姐姐让我做的。”云中歌的声音空洞得可怕,“她说,叛徒必须死,而你……要好好活着。”
叶天涯看着紫霞仙子倒下的身影,突然发现她的元神里,竟也缠着缕极淡的赤红毒丝。
诛仙台的风卷起漫天荧光,叶天涯握紧怀里的绣帕,指尖的混沌之火第一次带上了温度。他知道,苏清寒没真的离开——那些钻进他眉心的光,正在悄悄修补他裂开的本源,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是谁了。
远处的云层里,一道金甲身影悄然隐去,手里的传讯符上,“紫霞”二字正缓缓褪去,露出下面被掩盖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