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浩瀚,洞天福地如明珠镶嵌,其外是更为广袤的荒芜、险地与挣扎求生的阴影。徐正阳(玄冥尊者)的身影,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亦或是最阴毒的播种者,彻底融入了这片无垠疆域的脉络之中。他不再是高居归藏府的化神至尊,而是化身为千面千相的“引路人”,行走在绝望的夹缝里,只为点燃那千余盏通向“金丹”的毒火。
北境之东,覆海镇狱渊辐射边缘——黑礁城。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刺骨的阴寒,拍打着这座建立在黑色巨岩上的混乱之城。这里是海兽材料、走私灵物与亡命徒的聚集地,灵气稀薄驳杂。一间临海的破败茶寮里,鱼腥味混杂着劣质灵茶的苦涩。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水手衫的青年,沉默地坐在角落。他叫阿海,练气八层,曾是附近小渔村的希望,一次出海遭遇低阶海妖袭击,虽侥幸逃命,丹田却被妖毒侵蚀,修为停滞十年,道途断绝。他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海面,手中紧握着一枚暗淡的避水珠——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这时,一个同样穿着破旧、带着斗笠、气息衰败的“老水手”颤巍巍地坐到了他对面,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苦海茶”。他脸上沟壑纵横,双手布满老茧和海盐侵蚀的痕迹,眼神浑浊,咳嗽连连。
“小哥…咳咳…看你这珠子…是‘老黑礁’那边的货色吧?”老水手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海腥味,仿佛在这片海域挣扎了一辈子。他自然地提起话头,聊起凶险的海况、诡异的妖毒、还有那些被大海吞噬的天才少年。
阿海麻木的眼神动了动,看向这个仿佛能看到自己未来的“同类”。同病相怜的苦涩中,戒备之心悄然松动。
“妖毒蚀脉…咳咳…老头子年轻时也见过…惨呐…”老水手叹着气,浑浊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阿海紧握避水珠的手,以及他周身那未曾沾染情欲、始终保留着少年人纯净元阳的气息(童子身特征之一,在徐正阳的归墟轮转之瞳下如同黑夜明灯)。“小哥…看你元阳未泄,根基虽损,却还留着一线至纯之气…比我这把被海风淘空的老骨头…强多了…”
阿海身体一震,眼中死灰深处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前辈…您是说…”
老水手(徐正阳)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蛊惑:“想不想…搏一把?老头子知道一条…邪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若成了,金丹有望!能解妖毒,能报血仇!就看你…敢不敢,还有…守不守得住童子身这条‘根’了。”
“童子身?”阿海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与决然,“我阿海一心求道,从未…从未近女色。前辈,只要能重踏道途,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老水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随即是更深的“悲悯”。他引导阿海在偏僻处发下天道誓言,永不泄露。最后,一枚冰冷的暗灰色玉简化作流光,没入阿海眉心。
“金丹之后…再来此地寻我…有事托付…”老水手的身影融入海雾,留下阿海在海风中剧烈颤抖,脸上交织着狂喜与扭曲的痛苦。
北境之西,毗邻万镜无疆天外围荒漠——碎镜原。
风沙如刀,卷起细碎的晶石粉末,打在脸上生疼。一座依托废弃古传送阵建立的简陋坊市里,黄沙几乎掩埋了半截土墙。一个穿着残破阵袍、气息虚浮在筑基初期的青年修士,正死死盯着一张残缺的古阵图,眼中满是血丝与不甘。他叫墨尘,曾是某个小阵修世家的天才,因强行推演一座上古残阵,神魂受损,根基崩裂,修为倒退,被家族视为废人放逐至此。
一个风尘仆仆、背着巨大陈旧阵盘、脸上蒙着防沙布巾的“老阵师”,踉跄着走到他旁边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浑浊的沙水。他卸下阵盘时,不小心碰掉了墨尘手中的残图一角。
“咳咳…对不住,小友。”老阵师声音干涩,歉意地弯腰拾起残图,目光不经意扫过那玄奥的阵纹,浑浊的眼中竟闪过一丝精光,“咦?这是…‘逆流七星锁空’的变种?可惜…缺了乾位与震位的核心转圜…强推必遭反噬啊。” 他精准地点出了墨尘失败的关键。
墨尘浑身剧震,猛地看向这貌不惊人的老阵师:“前辈…您…您懂这个?”
老阵师(徐正阳)苦笑摇头,指了指自己布满裂痕、灵光黯淡的阵盘:“懂有何用?老头子年轻时也是心高气傲,强推古阵,落得个神魂暗伤,修为终生止步筑基,连童子元阳都差点守不住…” 他似是无意地感慨,目光却如探针般扫过墨尘——元阳未泄,根基虽损,童子身纯净本源尚存一缕。
“前辈…”墨尘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绝望中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亲近。
“小友元阳未失,神魂虽损,本源尚存一丝纯粹…比我这彻底朽坏的老家伙…强。”老阵师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甘与诱惑,“想不想…走一条邪路?置之死地而后生!以阵炼魂,以魂补缺!凶险至极,但…或可重凝金丹,再窥阵道!就看你…敢不敢,还有…能不能守住这童子身做‘引子’了。”
童子身是引子!墨尘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晚辈墨尘,元阳未泄!愿走此路。求前辈赐法。” 偏僻沙丘后,天道誓言立下,玉简入魂。
北境极北,寒松观势力鞭长莫及之地——霜齿隘。
万年玄冰构成的隘口,寒风如同刮骨的钢刀。一个简陋的、用冰兽皮毛搭建的猎人营地。篝火旁,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冻疮疤痕、气息勉强维持在练气圆满的魁梧汉子,正沉默地打磨着一把骨刀。他叫巴图,曾是部族最强的年轻猎手,一次为保护部落对抗雪妖,被妖寒侵体,经脉冻裂,修为尽废,沦为部落的累赘。他眼中是死寂的冰原,以及对力量的刻骨渴望。
一个裹着厚厚破烂皮袄、胡子眉毛都结满冰霜、拄着兽骨拐杖的“老猎人”,瑟缩着靠近篝火取暖,剧烈地咳嗽着,仿佛随时会倒下。
“小子…你这刀…杀气太重,寒气都渗进骨子里了…咳咳…”老猎人浑浊的目光扫过巴图手中的骨刀和他周身那未曾沾染情欲、如同寒冰般纯粹的元阳气息,“被雪妖寒毒伤过根基?…可惜了这身好根骨和…童子元阳…”
巴图猛地抬头,布满冻疮的脸上肌肉抽动:“老家伙…你懂什么。”
“懂什么?”老猎人(徐正阳)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口残缺的黄牙,眼中却闪过一丝如同老狼般的凶悍,“老子年轻时…也宰过雪妖。也被寒毒废过,靠着至死都守住的童子身…和一门邪法…硬是续了命。可惜…终究是老了…邪法反噬…命不久矣…” 他剧烈咳嗽,咳出带着冰碴的血沫,气息更加衰败,却死死盯着巴图,“小子!你元阳未泄,寒毒虽猛,却没完全冻死你那点童子本源。想不想…用这身子骨…去换一个金丹的可能?去把那伤你的雪妖…生撕了?”
“童子身…金丹?生撕雪妖?”巴图眼中死寂的冰原瞬间被疯狂的火焰点燃!他霍然站起,如同暴怒的冰熊,“老子巴图,元阳未泄。只要能杀雪妖,能成金丹。让我做什么都行。” 冰窟深处,天道誓言在寒风呼啸中回荡。玉简入魂。
散修联盟混乱地带——沸血谷。
玄冰谷势力范围边缘,被家族嫡系迫害的旁支子弟藏身的废弃矿洞…
水镜天辐射区域,被空间乱流毁了根基的倒霉旅修栖身的破庙…
徐正阳如同最精密的傀儡师,行走在北境的万千阴影之中。他化身落魄水手、潦倒阵师、垂死猎人、神秘药师、被逐的长老……每一次接近都带着量身定做的“身份”和“故事”,精准地刺入目标最深的绝望,又以“同道中人”的姿态获得一丝信任。最关键的一步,便是以各种看似不经意、实则蕴含归墟轮转洞察之力的方式,确认对方至关重要的“童子身”状态——这是点燃毒火的唯一薪柴。
地图在他脚下延展,宏大而残酷:
东部沿海(覆海影响区): 黑礁城、沉船湾、浊浪屿……目标多为受海妖、海难、海毒所伤的底层修士与水手。(播撒:120人)
西部荒漠戈壁(水镜影响区):碎镜原、流沙鬼市、蚀骨绿洲……目标多为探索遗迹失败、遭劫修毒手、或修炼出错根基受损的阵修、器修、散修。(播撒:150人)
北部冰原雪域(寒松观势力边缘): 霜齿隘、永冻林、雪葬村……目标多为对抗冰兽、雪妖受伤,或被极寒毁了道途的部族战士、猎手、戍边修士。(播撒:180人)
南部瘴疠沼泽(玄冰谷势力缝隙): 腐毒泽、千虫窟、朽木寨……目标多为世代受毒瘴侵蚀、为采药或寻宝根基尽毁的采药人、蛊修后裔。(播撒:200人)
中部混乱地带(散修联盟及各势力犬牙交错):沸血谷、断脊城、黑市十三巷……目标最为复杂,多为争斗失败、被废修为、遭仇家追杀、走投无路的弃子、叛徒、亡命徒。(播撒:350人)
总计:一千人!
这是徐正阳的谨慎。北境凶险,道途多舛,争夺资源、仇杀、修炼反噬、乃至寿元耗尽…中途陨落者不知凡几。千人之数,方有把握最终能收获足够“成熟”的“金丹炉鼎”。
玄冥归藏府深处,混沌星图之上。
徐正阳玄衣身影盘坐虚空。他面前,一片浩瀚的北境疆域虚影铺陈开来,其上,整整一千颗散发着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血色光点,如同最深邃夜空中的赤红星群,在广袤地图的各个角落——东部沿海的浪涛旁、西部荒漠的风沙里、北部冰原的寒风中、南部沼泽的瘴气下、中部混乱地带的血腥阴影中——同时点亮。
千枚“饵”,千只“炉鼎”,千道神识信标!
如同千颗被精心播撒、深埋于北境绝望土壤最深处的魔种,正汲取着贪婪与怨毒,等待着破土而出、燃烧自我、照亮他人道途的那一刻。
徐正阳左眼归墟幽邃,映照着这千点血色星辰,右眼轮转生灭,推演着未来可能的损耗与收获。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片由神念构筑的、覆盖了整个北境的星图虚影,五指虚虚一握。
无声的法则之音在静室回荡。
网罗千域,炉鼎天成。
静待……金丹花开,魂火归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