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胥眉心紧皱，无声离开。
直至齐胥消失，时樾紧绷的心弦，才算放松下来。
他纠结的垂首。
筷子悬在半空，迟迟没动。
细碎的饭粒散落桌上，杂乱如麻，就像他溃败拼凑不齐的自尊。
身后那些灼热的目光，让他身体越发紧绷。
时樾不用看都知道，是在嘲笑他。
突然，一道压抑不住的惊呼传来，时樾浑身一震。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么小的身体，怎么能吃下那么多的啊？”
一个女弟子惊叹的看着前面。
林小鹿鼻头粘着饭粒，手中的勺子舞动出残影，身前的饭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空。
一碗、两碗、三碗……七碗。
短短片刻，面前已经摆了一圈空饭碗，林小鹿还没有停手的架势。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林小鹿晃荡着小短腿，开心的眼睛都眯在一起。
还不忘含糊地夸赞，“好呲，超好呲……”
她吃饭时，像是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脸上漾着快乐的笑纹，让看见的人忍不住心情跟着变好。
“看着好香啊，弄得我都有点馋了，难道今天膳堂的师傅心情好，往米饭里加了灵泉不成？”
有人忍不住拿出留影石记录。
“我小师弟不爱吃饭，等下次吃饭的时候给他看看，一定吃的很香。”
“走走走，咱们也去打一碗尝尝！”
众人被惹出了馋虫，呼啦啦一圈人，走到放餐口打饭。
往日闲得长毛的膳堂师傅，今日蒸米饭到手软。
咀嚼声不时传来，空荡的膳堂不时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时樾这个小角落，反而不引人注目了。
他睫毛微不可察的颤抖。
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白嫩的小手。
“小哥哥，给你吃，最后两碗，小鹿特意留给你的哦。”
林小鹿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
突然打了个小饱嗝儿。
“嘿嘿……”
她捂住嘴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其实也有点吃不下啦。
时樾没有拆穿她，沉默的接过来。
他嘴唇动了动，那声“谢谢”到底没说出口，只沉默的端起饭碗，快速扒拉着饭粒。
眼泪顺着鼻翼，无声落到饭碗中。
他却觉得，今日的米饭，是他吃过最香甜的。
时樾刚放下饭碗，林乐柠就从外面跑回来。
“我来了我来了，消息我打探到了。”
“什么消息？”
林小鹿抬起头。
她刚才满心都是吃，连林乐柠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现在更是迷茫。
林乐柠点了点她的小脑门。
“你呀，就长了颗吃的心，连考核的事都不上心。”
“这次的符咒考核，刚好是我师尊负责，我刚才回去打探了一下，考试的分组已经确定了。”
她神秘兮兮，故意卖了个关子。
见几人都看过来，才笑着拿出名单。
“看吧，小鹿、齐耀、李胜、时樾，你们四人被分到了一组。”
她不开心地扁扁嘴，“我被分去与别的师姐一组了。”
齐耀有些吃惊地拿起名单。
“你师尊对我们几个，是有什么不满么？”
正常来讲，为了让众人考核通过，通常会选几个优秀的师兄师姐，搭配一个差生。
这样就算得不到名次，也不至于被全员淘汰。
林乐柠有些不乐意。
“你别瞎说，我师尊虽性子冷淡，人却不坏。她向来一视同仁，这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齐耀冷哼一声，“你仔细看看我们这一组的人。”
“我。”他伸手指着自己，“上次考核就没通过。”
“李胜，他次次都没通过。”
“林小鹿，一个半大孩子。”
“还有时樾，他一个瘸子。”
“我们四个人，随便去哪一队，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能特意把我们四个组在一起，望月仙尊还真是费心了。”
齐耀眼尾上挑，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林乐柠脸“唰”的一下红了。
“你胡说！我师尊不会……”
解释的话含在口中，突然有些说不出来。
她突然想起来，师姐几次委婉的提醒她，说师尊不喜欢牵扯是非，那些凡尘俗缘，莫要纠缠过甚，以免影响修行。
难道这些话，其实是师尊的意思？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
可是师尊对她那么好，连秘境中得到的《玄冰诀》，都独独赠与她。
她怎么能怀疑师尊呢？
林乐柠纠结地咬住唇瓣，脸色十分难看。
林小鹿有些担心地看向她，“三姐姐，你怎么了？”
“只是没分到一起，没关系的，小鹿很厉害，会保护他们！”
她拍着小胸脯，笑盈盈，没有半点埋怨的模样。
林乐柠低着头，不敢看林小鹿关心的眼神。
咬了咬唇，猛地站起来。
“我回去一趟，让师尊把我和小鹿妹妹分到一起！”
不管师尊是不是有意，她作为弟子，都不能质问尊长。
但她说过要照顾五妹妹，便不能食言。
林乐柠速度极快，林小鹿就在她身旁，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她着急地就要追上去，却被齐耀拉住。
“不用担心，她想必也是白跑。”
林小鹿愣了愣，歪头看他。
“十三师兄，你怎么知道啊？”
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尾音黏糊糊的向上扬，让人不忍心拒绝。
齐耀睨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这个时候知道叫我师兄了？”
想听她喊一声师兄，还真是不容易。
齐耀眼波流转，也没为难林小鹿，压低声音说道：
“望月仙尊那个性子，可不是林乐柠几句话，就能改变主意的。”
“若是以前，望月仙尊也是个和善心软的性子，自从几十年前，望月仙尊被道侣背叛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性子越发冰冷，也不再与同门长老们联络，就一门心思闯秘境。”
“直至前些年，她在秘境中偶然得到一本功法，本来凝滞多年的境界，竟意外突破，与那负心人打了个难分伯仲，还一剑斩断了那插足女子的胳膊。”
他越说越起劲，周围好多人看了过来。
时樾急忙干咳几声。
齐耀这才收敛。
小声补充最后一句，“我爹说过，望月仙尊为了报复负心汉，已经魔怔了，让我没事不要往第五峰跑。”
“林乐柠此行，必然碰壁。”
他说得不错，林乐柠这一去，直至膳堂的人散了，也没见人影。
齐耀丝毫不意外。
李胜早就等得不耐烦，听到分组结果后，更是抑制不住的烦躁。
他拉着几人，往无人的假山处走去。
“马上考核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练习一下焚兽符吧。”
他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朱砂和符纸图样，讨好地看向林小鹿。
“鹿姐，想必是我刚才用的朱砂不好，才迟迟学不会，您辛苦一下，再告诉我一下诀窍呗。”
这次的考核，他决不能再搞砸了。
若是能学到林小鹿的本事，定然更有把握。
林小鹿不是个藏私的，闻言仔细把她画符的感觉，尽数吐露。
齐耀与时樾也聚了过来。
随着林小鹿的描述，开始尝试。
李胜最为心急，短短片刻，已经失败数次。
齐耀耐心不好，也不差符纸的钱，练习几次失败后，自觉不是这块料，放弃了。
“罢了，小鹿的法子听着简单，却要求对灵力掌控的精准性，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实在做不来。”
这两天，他还是回去好好练习画符，也省得到时候拖后腿。
时樾默不作声，背着身子，在地上比划。
李胜动作越来越快，烦躁的情绪外露。
“啪嗒”一声。
朱砂被他摔出去。
“这根本就没有用！鹿姐，你真的什么都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