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过,路边青草离离,两旁绿树成荫,空气中都是清新的味道。
清欢坐在前面,斜靠着车厢前门,手里捧着书把脸挡了大半,时不时发出一阵傻笑。
一旁驾车的顾天灯偏过头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挪开了。
这人本来说要坐外面学习驾车,结果却看起书来。
看就看吧,还无缘无故发笑,真是奇怪,也不知看得什么,连封皮都没有,不过看着像是原本有,却被人撕了的样子。
另一边,清欢悄悄放下书,往顾天灯那边瞄过去,见她认真驾车,便微微转过身子面向她,问道:“你以前读书读的怎么样啊?”
顾天灯不解地扭头看了一眼:“怎么问起这个?”
“啧,这年头当护卫可不得文武双全?怎么样,敢不敢让我考考你?”
“......说吧。”
反正这一路也没什么事,聊点什么打发时间也好。
清欢听她答应,忍不住狡黠一笑,很快又把嘴角压下,装模作样轻咳一声:“这个......你可知何为‘锦被翻红浪’啊?”
锦被翻红浪?
顾天灯思索着,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来着......在......哦对了,在红月写的话本里!
可是......不对啊,这句话好像是那个意思,他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顾天灯再次扭头看他,见他面不改色,一脸坦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问“天气如何”呢。
结合清欢之前的种种表现,她能看出来这人确实是在认真发问,想来是真的不明白其中意思了。
可是,这让她怎么解释呢?
虽然她并不怎么在乎“男女有别”的虚礼,真让她解释这个......她也有些张不开嘴了。
“你也不知道?”
清欢目露惊讶,看她一直锁着眉不回话,忍不住嘟囔一句:“这么深奥的吗?”
“也不是......怎么说呢,就是......”顾天灯一脸纠结,僵着舌头半天说不出话。
“就是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心急地在一旁催促。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天灯干脆回道:“不知道。”
“你说谎!刚才明明是知道的样子。”
“你看错了。”
“没有看错!”清欢把书往车厢里一扔,倾身凑到顾天灯身边,眯眼控诉:“顾护卫,我的好师姐!你也会说谎话啊?怎么,骗我很好玩是吧?”
他凑得得太近,说话的气息洒在顾天灯侧脸,后者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说道:“你别问了,以后也别再问了,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为什么?”
清欢依然倾着身子,眼睛直愣愣望着顾天灯的脸。
阳光穿过密林,偶尔落在她脸上,泛着莹白的光泽,眼神虽淡,眼睛却闪闪的,像是藏了星星。
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此刻才发现,原来顾天灯长这个样子,很好看。
“反正是为你好,别乱问就是了。”
顾天灯还在回答他的话,嘴唇微动着,清欢眼神不自觉地被粘了过去,直直望着她的唇,喃喃道:“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顾天灯这次是真烦了,这小子靠得越来越近,说话的气息喷在脸上很不自在,转过头说他:“你靠这么近干什么?坐回去。”
见她忽然转过脸来,清欢吓了一跳,心虚地慌忙回去规规矩矩坐好,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脑子里忍不住想着刚才那一幕,耳朵渐渐发热,怕她看见,抬手捂了捂降温,趁机偏头瞧她一眼,后者却面无表情只顾驾车,半点有事的样子都没有。
清欢心里有些失落。
他又不是傻子,这几天看书也不是白看,他对顾天灯的这些感觉,书上写的很清楚,他也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喜欢她。
情从何时起?
也许是黑暗中被救之时,闻到她味道的那一刻,也许更早,早在严家被困时,她从人群中走出,唤他那句“师弟”。
思绪纷杂,早已理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羡慕这林间的微风,可以大胆而放肆地环绕她周身,与她亲近。
不像他,心事躲躲藏藏不敢说。
刚才看顾天灯的反应,完全没有喜欢他的意思。
郁闷至极。
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身下的木板。
顾天灯这个木头,就算对她挑明心意,也不会有什么回应吧?
他得想想办法,让顾天灯也喜欢他才行。
马车一路向南,半月后,又被一座大山挡了路,大山绵延数十里,二人驾车绕了两天才过去,终于临近了楚家所在地——玉州城。
路上听人说,玉州城这名字是朝廷在两年前改的,原因则是楚家在这地方挖出了上等玉石,此种玉石色正无暇,质地温润,皇室极为喜爱,为此专门改了名。
楚家也由此成为江南一带有名富商。
其实,楚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玉石生意,之前一直没掀起水花,是近两年忽然间起来的。
所谓人红是非多,像楚家这等几年之内富甲一方的望族,是非只多不少。
楚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楚春枝,她原本有两位兄长,分别叫楚尚礼、楚尚贤。
楚尚礼能力一般,好吃懒做不说,还有赌博的恶习,楚尚贤虽聪慧无比,却体弱多病,常年依赖药物,不到弱冠便死了,有说是病死,有说是被大哥害死,都是八卦。
至于为什么现在的当家人换成了楚春枝,理由更是五花八门,顾天灯听着都不靠谱,也就没放在心上。
一日清晨,两人一兽驾车再次向南,按照地图所示,再走不到一日便能到达玉州城了。
顾天灯不禁再次想起父母死去那日的种种,心思渐渐沉下,手里下意识握紧了缰绳。
一旁看书的清欢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转头瞧去,见那人神色有异,想到她此行的目的,便很快了然。
心思一转,甩手把书扔进车厢,挪了挪屁股靠过去,伸手扯了扯缰绳。
“干嘛?”顾天灯问。
“你......你歇着,我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