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不知继续养着?
不可能了,一来这件事很多下人都已知晓,二来,他也不甘心帮别人养孩子,将来还让他继承自己的位置。
咬了咬牙,严岐终于迈上前去,拿起匕首就要划向手指时,外面一阵声音传来。
抬眼一看,见父亲严峻被人搀扶着过来了,他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
“爹,您不在房间里养着,怎么往这边来了?”
严峻本来在房里闲着无聊,想让小厮去把孙儿找来,结果小厮们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没一个人说要过去的,问他们怎么回事,又支支吾吾不说。
他一怒之下下了床,非要自己过来不可,小厮这才将实情告知,严峻哪里还坐得住,外衣没披就连忙过来了。
“岐儿,下人们说的.....可是真的?明儿的胎记......”
“......嗯。”
严峻心里渐渐发凉,视线转向那个神色木然的严明身上。
他忽然预感到,也许,这孩子从被抓走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不简单了。
无奈叹道:“继续吧。”
严岐应了声,折回身再次拿起匕首,取一滴血滴入水中,又让人将孩子抱过来,严明害怕地一阵挣扎,他命人按住,亲自拿匕首在严明手上取出一滴血。
四下一阵安静,都在屏息等待着。
严峻缓缓走近,望着碗里那两滴血,分别在一边渐渐扩散着。
然而,眼睁睁望了许久,始终不见两者相融。
一时间,各种声音渐起。
严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消息不胫而走,严家再次乱成一锅粥。
凌瑶二人中午回来时,很快便听说了此事。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次过来就是要煽风点火,顺便在滴血认亲的时候做手脚的。
没想到,这回来的孩子竟真的不是严家子孙?
可是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严家人不可能认错,为何滴血认亲失败了?
一堆谜团来不及解开。
下午,严峻醒来后,便立即下令将假严明撵出去。
众人哗然,严峻厉声道:“我严家决不能给外人养孩子,真正的严明还在等着我们寻找,怎能因为一个冒牌货而优柔寡断?”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
随后,严峻将假严明叫过来再次盘问一番,可那孩子依然只是胆怯地哭泣,什么也说不出来。
严峻耐心耗尽,找孙子心切的他此时也乱了头绪,随意摆了摆手,疲惫道:“撵出去吧。”
于是,临近傍晚,红霞铺满天际之时。
小严明被推出了山庄大门。
为防止这孩子赖着不走,严峻还下令关了大门。
大门内,严家上下又开始为去哪里找孩子而商讨着。
大门外,小严明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面前朱红色大门。
偶尔身边有人经过,或是站在一边讨论,或是上前询问,小严明始终两眼呆滞望着家的方向,沉默着。
晚间,街上渐渐没了人影。
初春时节,晚间依旧很冷,偶尔寒风吹来,冷嗖嗖的直往人衣缝里钻。
山庄大门不远的一棵树上,一抹红色身影隐于枝叶间,冷漠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见他一直动也不动,那人不耐道:“喂,不知道敲门吗?”
小严明浑身一抖,吓得小脸发白。
他不敢违背那人命令,抬脚缓缓上了台阶,却没有敲门,而是窝在门框处蹲下,埋头抱腿,再次没了动静。
红色身影不再管他,很快消失于夜幕中。
一家书肆门前,独行兽站在街道上四下张望,见没人过来,这才放心走近。
这个时候门早就关了,只能去推窗户,却没推开,无奈只好飞到二楼窗前,轻推一下,开了。
独行兽趴在窗沿往里瞧去,探头探脑地跟做贼似的。
虽然它是来给清欢找书的,可它乾坤袋里有的是钱,绝不会白拿人家的书啦。
进去之后,独行兽望着满满的书架发了愁。
它认字不多啊。
清欢小时候学认字那会儿,它也陪在一边听过几耳朵,只是它太贪玩了,十个字里能认识俩就不错了。
可来都来了,哪有空爪子回去的道理?
独行兽握紧小爪子给自己打气,很快信心满满地走向了书架......
翌日,破晓时分,顾天灯早早醒来。
昨天本来想向庄主辞行的,可早上运功修炼时却发现,修为隐隐有上升的趋势,于是,她便在屋里专心修习。
谁知竟忘了时间,再次睁眼时,已是傍晚了,故而先将辞行之事放下。
此时,天刚蒙蒙亮,顾天灯觉得时间还早,决定先修习一会儿。
然而,还未入定,便听得外面有些声响传来,在这安静的黎明时分,声音甚是清晰。
“死啦......冻死啦......”
她不禁眉头皱起,迅速穿好衣服,提剑往前院而去。
此时,严岐也闻声走出,见小厮们慌张乱喊,心里有些不悦,斥责道:“嚷嚷什么,小点声,爹还在休息。”
“二少爷,门口......门口那小孩儿......”
小厮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严岐却已经听得明白,立刻朝门口跑去。
虽然不是他儿子,可毕竟长得一模一样,昨晚,严岐夫妇辗转难眠,虽然都不提起,可彼此都知道,他们很担心那个孩子。
最后,妻子王氏终于忍不住,跟他商量:明天把那孩子送到金光寺吧,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万一没人领养,岂不要饿死?
严岐颔首同意。
万万没想到,这才一晚就出事了。
顾天灯思索片刻,也跟了过去。
大门口早已被围了好几层,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严岐见此厉声道:“山庄的护卫哪去了,还不快将人轰走!”
身边几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人群驱散。
门框的角落里,小身影蜷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严岐心里一阵抽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会如此心痛?
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继而才艰难走过去,蹲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那小孩的背。
“孩子,天亮了,起来吧。”
然而,小小的身影纹丝未动。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严岐再次抬手,想再唤他几声,身边的小厮心里不忍,连忙拉住,劝道:“二少爷,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严岐心里止不住痛了一下,片刻,又故作镇定道:“哦,死了啊,那就......那就找地方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