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裂缝边缘站成个雪人,无论如何不听劝,直到晕倒在地,邻居们才将他抬回去。
醒来之后也跟失了魂儿一般,非要往裂缝那边去,木木愣愣地,站了一天又一天。
不知从哪天起,他找来一些木板和锁链,开始修起桥来。
邻居见他除了不说话,其他一切正常,也都逐渐放了心。
一年年风来雨去,周围的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安安稳稳,在此修了四十年的桥。
顾天灯听完,久久无法平静。
都说飞鸟尽后良弓藏,他这一生,可不是被雪藏那么简单。
自己声名狼藉无处伸冤,同僚因他受尽折磨而死,就连妻儿也没有好的结局。
这世道,欠他一个道歉。
顾天灯仰首,雪还在下着,完全不会在意这个给妻儿烧纸钱的人,冷不冷,痛不痛。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老天真是瞎了眼!顾天灯忍不住暗暗骂道。
秦将军遭受这么多,还愿意守在这里为他人修桥,这并不需要她的敬佩,他的本意肯定也不是如此。
秦将军将最后一片纸钱烧完,缓缓抬头,向着裂缝对面望去。
“我在这桥边呆了四十年,见过很多人过去,却从来只见人去,不见人回,竟不知修桥四十年,到底是为救人,还是害人?”
顾天灯视线移过去:“秦将军可知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过去做什么?”
“不都是你们修道之人?我一个普通人也看不懂什么门派,倒有个人自称是逍遥宗,说是要去寻找绝灵草。”
“绝灵草?”
“哼,”秦将军缓缓起身,拍去身上积雪:“听这话音,你也是找这草的?”
“对。”
秦将军闻言,袖子一甩,转身要走:“我就说你们修道之人贪心,有了本事还不行,又想尽快要来更多本事,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只告诉你一句,那东西不一定有用,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罢了。”
顾天灯连忙跟上去:“秦将军这话是何意?绝灵草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刚说完,就见那人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你不知道?”
“实不相瞒,我找绝灵草是宗门里给的任务,并不知用来做什么。”
秦将军将她打量一番,随即了然颔首:“原来如此,想来是觉得你修为高,才将此等艰难任务派给你吧。”
“?”顾天灯也朝自身瞧了一番,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将军何出此言?”
秦将军又转身过去,继续朝前走去:“这种天气,你穿的这般单薄都无甚影响,想来修为低不了。”
“......”
其实......她只是开了外挂,这能说吗?显然不能。
不经意间,前面人脚步缓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如你这般修为,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回来。”
“什么?”
那人却不再说了,冷哼一声,又大步朝前走去:“你自己要去送死,我可不会拦着!”
翌日清晨,大雪渐停,天地白茫茫一片,晨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反射出耀眼的亮光。
厚厚的白雪遮住了地貌,给偶尔路过的行人制造着麻烦。
清欢解了披风,冻得牙齿打颤,从车上拿起铁锹就往后面车轮位置走去。
大雪已没过膝盖,他先是用脚将雪扫至两边,接着抬起铁锹就往车轮前铲去。
“锵——”
铁锹被划至一边,清欢以为刚才手抖了,然后握紧手柄,又向着地面铲去。
“锵——”
这次差点没滑倒,还好他眼疾手快扶住车架,前面的马儿也穿了厚衣服,此时正不耐烦的跺着脚。
“清欢,别铲了,地上冻住了,还是过来推吧。”
徐大哥本就建议几个人下来推一下,很快就能从沟子推出来,清欢却嫌弃车上柴火太重,不好推,非要拿铁锹铲平。
他不知道,这里情况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儿的地面常年被冻着,硬的跟石头似的,哪能铲得动?
清欢无奈,只好再把披风披上,和大伙一起推车。
“一、二、三——”
大伙一边喊着一边向前推着,见车轮缓慢转起,眼看就要出去时,忽的又落了下来。
“哎呀!你个笨马,不知道要往前用劲?”清欢看大伙都用力推车,憋得脸都红了,前面的马傻不拉几都不知道动一下。
说着,他起身走过去,牵起缰绳,朝后面喊:“推吧,我往前拉着这笨马。”
马儿不知是不服气,还是如何,在清欢的牵引下,居然朝前面跑了跑,果然,车轮出来了。
商队终于继续前行。
清欢还是坐在敞篷的木柴车上,说什么也不下去,还戴了徐大哥给的毡帽。
一开始他是不肯戴的,嫌弃帽子太丑,跟他不相称。
徐大哥被他这番言论惊地说不出话,这小子是太长时间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啥情况吧?
他现在一层又一层的裹这么厚,但凡身高低一点,就跟个圆球差不多了,好在他身量修长,勉强像个枣子。
最后不管他戴不戴,都硬塞到他手里,这回终于知道戴了。
清欢若是知道,他在别人眼里就像个“枣子”,肯定要炸毛的。
他自己什么情况他也清楚,嘴巴不会说好听的,脾气还很倔,除了一副好相貌,好像没什么优点了。
马上就要见到顾天灯了,你却让他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优点隐藏起来,他才不干。
可是,这地方实在是邪门儿,稍微往北一点儿,就能明显感受到又冷了一分,很快,他就感觉耳朵已经没知觉了。
没办法,只好拿起帽子戴上,他可不能在见到顾天灯之前,先把耳朵冻掉了。
清欢时不时够着头朝前面看看,心里盼着能有什么惊喜。
却只见皑皑白雪,无边无际一般,看得人心里发慌。
他缩回脖子,蜷腿坐在马车上,厚厚的披风下,他两手抄袖,身子放松,朝后面的柴火上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