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江甯缓缓睁开眼,温和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卧室。
她手撑着床垫坐起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痕,气鼓鼓地捶了下枕头。这个混蛋,昨晚明明说了不要留痕迹的。
餐厅里,霍弋在看报纸,修长的手指捏着咖啡杯,黑色衬衫罕见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得像个金融精英,完全看不出昨晚的禽兽样。
见她来了,他放下报纸:“慢死了。”
江甯小口咬着面包,眼睛不住地往窗外瞟。蔚蓝的地中海近在咫尺,浪花拍岸的声音隐约可闻。
“有话就说。”霍弋懒洋洋睨她一眼,“别像个仓鼠一样扭来扭去。”
“我能出去逛逛吗?”她声音越说越小,“就附近。”
霍弋敲着桌面,语气幽然:“想逃跑?”
“不是!”她急得脸都红了,“就是都没出门过,我想去看看。”
管家恰到好处地插话:“先生,今天雅法老城有集市。”
江甯闻言,眼睛亮亮地看他。
霍弋端起咖啡饮了口,把她带来以色列一个月了,确实连花园都没出过。
想到昨晚她哭唧唧求饶的样子,他顿时勾起嘴角:“吃完去换衣服,过会出发。”
一小时后,管家安排了四辆防弹车停在门口。江甯像是想起了什么:“能带阿依莎一起吗?她从来没有…”
“你当是春游?”霍弋臭着一张脸,开始阴阳怪气,“要不要再给你买个气球。”
江甯赶紧闭嘴,乖乖跟着他往外走。他看着她怂兮兮的背影,心里窝火,这小混蛋怎么对谁都心软?
上车后她故意坐得离他远远的,霍弋却长腿一伸,硬把她挤到角落。
薄荷味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她生气地看向男人,阳光透过车窗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边,鼻梁高挺得像雕塑,薄唇紧抿着,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偏偏长了张臭嘴。
他瞧见她气鼓鼓,扬眉哼了声:“看什么看?”
江甯扭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十一月的特维拉夫褪去了酷热,地中海的风带来丝丝凉意。
江甯裹着米色长袖连衣裙,好奇地打量着雅法老城的石头街道。墙上贴着征兵海报,偶尔能看到背着步枪的士兵路过,以及巡逻的军车。
“看路。”霍弋一把拽住差点撞上路灯杆的江甯,“眼睛长着出气的?”
“这里好漂亮。”她仰头看着奥斯曼风格的拱门,“你常来吗?”
男人与她十指紧扣,眼神轻蔑地扫了眼路边摊:“这种贫民窟也配让我常来?”
“……”
“那个陶罐好漂亮。”江甯被前方的小摊吸引了注意,甩开他的手往前走,手指轻轻碰了碰彩绘花纹。
霍弋瞥了眼标价:“劣质货。”嘴上嫌弃,但还是掏钱买了下来,
“拿着,别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
“你好像对以色列很熟。”江甯抱着陶罐问。
“偶尔来这边谈生意。”霍弋把找零钱塞进她口袋,“不像某个笨蛋只会问东问西。”
“你才笨蛋!”她快被气死,用粤语小声骂,“生得咁靓仔把口咁臭,早该被人打镬金嘅!”
“又拿你们那的话骂我?”霍弋猛地站定脚步。
江甯装傻:“没有啊,我是说这里的风景很美。”
霍弋黑着脸打了个响指,保镖立刻凑过来:“明天去找个会粤语的中文老师。”
说完恶狠狠捏她脸蛋,“被我知道你在骂什么,我让你天天在床上哭。”
江甯拍开他的手,小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去看他。
没一会儿,集市尽头突然骚动起来。
一群蒙面人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游街,周围人见怪不怪地让开道路。
她吓得钻进男人怀里:“这、这是在干什么。”
霍弋单手搂住她:“巴勒斯坦间谍,现在知道为什么让你别乱跑了?”
“他们为什么要打仗。”
“为土地,为水源。”霍弋难得耐心解释,“加沙地带淡水资源紧缺,约旦河...”
说一半又不说,还一脸嫌弃地看她,“啧,跟你这笨蛋说这些干什么。”
江甯瞪圆眼睛想反驳。他看她噘着嘴,忍不住低头亲了下额头。
这一幕被旁边裹着头巾的老太太看到了。她用希伯来语大声咒骂,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不知廉耻!”老太太挥舞着拐杖,就要往江甯身上戳。
“死老太婆...”霍弋把江甯挡身后,刚要还嘴,就被她拉着手拽走。
半小时后,他们去了耶路撒冷。
哭墙前,江甯仰头望着这座高耸的古老石墙。这里挤满了祈祷的人,戴黑帽的犹太教徒前后摇晃着身体,嘴里念念有词。
“这就是哭墙?”她小声问。
霍弋单手插兜站在她身后,像堵人墙隔开拥挤的人群:“这堵墙是公元前19年,希律王扩建第二圣殿的残骸,罗马人摧毁圣殿后,这面西墙成了唯一的遗迹。”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在讲睡前故事。
江甯惊讶地转头:“你懂好多。”
霍弋轻哼一声,指尖划过墙缝里密密麻麻的纸条:“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去写个愿望塞进去。”
江甯接过保镖递来的纸笔,认真写下“愿世界和平”。刚要把纸条塞进墙缝,就被霍弋一把抢过。
“果然是温室里的小兔子。”他捏着她的脸嘲笑,“这里打了半个世纪,你一张纸条就能和平?”
话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一阵爆炸声,吓得江甯一哆嗦。
霍弋把她往怀里一带:“听见没?这是巴勒斯坦人的答复。”
江甯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挺直腰板:“那你说写什么?总要有人期待和平啊。”
她倔强地仰着头,阳光照进她乌黑的瞳孔,像两汪清澈的泉水,像是和这座充满硝烟的城市格格不入。
霍弋盯着她看了几秒,莫名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低声骂了一句“见鬼”。
江甯把纸条塞进墙缝,又帮霍弋要了张纸:“你也写一个嘛。”
“幼稚。”他嘴上嫌弃,还是接过纸条背过身去。江甯踮脚想偷看,结果被他用掌心按着额头推开。
她小声“嘁”了下,又重新写了张纸条塞进墙缝里。
这次霍弋没偷看,但他猜一定又是些天真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