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笔记本双手交还给她,神色肃穆,是一种对平辈的敬佩,而不是看小辈的和蔼。
“感谢你和廖同志为我们果安县做出的贡献!”他郑重道。
江映梨接过,“是我们该谢谢你们,给了我们这个分享的机会。”
她知道县里让她们来的用意。
果安县有一个化肥厂、机械厂,都半死不活的。
如果机械厂能够独立生产利用植物油做燃料的拖拉机,也能盘活好几个公社。
更何况,一个吃商品粮的机会,在这个时间可是争破了头,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国营厂。
如果盘活了,又能解决多少工作岗位?让多少家庭脱贫脱困?
他又道:“今天的事,很抱歉,是我们安保、身份审查没做到位。”
态度极为诚恳,一个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很少有能够拉下面子道歉的。
更何况但这些事显然不是他负责,如果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县里那么多事,他也忙不过来。
“没事,正好给了我一个解释的平台和机会。”
她给他递了台阶,男人吩咐人从仓库里拿了些慰问品给两人,是一袋白米和一包挂面。
派车把三人送回去,他转身,脸色黑黢黢的。
把公安局局长叫进自己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什么,局长出来的时候脸色也很难看。
缓了缓心神,他开始处理公事。
县里这两天事多如牛毛,上有军官家属被拐进他们县,下有记者故意引导别人揣测江知青身份。
他都怀疑县里是不是混进来了什么间谍、敌特,他才上任第一年啊!
不过好的是,江映梨帮他创造了功绩,只要机械厂被扶持起来,功大于过,他还是能继续往上走一走!
江映梨可不知道有人把她当救星了,靠在车窗上睡得迷迷糊糊,脑袋砰砰砰撞击着玻璃。
脑袋一轻,随后脖子被转动,靠上一个柔软的地方。
江映梨动了动脑袋,又沉入梦乡。
坐在前排的廖执伦回头看了眼,袁砚舟半缩着身子,长腿几乎快支棱到驾驶位了,肩膀上顶着个靠枕,靠枕上,江映梨睡得正酣。
下午五点,几人进了生产队,江映梨不用人叫,坐起来推开车门径直下车,留下袁砚舟偷偷伸展着自己发麻的手臂。
“她没睡吗?”
廖执伦还在车上,闻言轻咳一声,袁砚舟立马回神,收起疑惑的表情,一脸正经下车。
回到家门前,袁砚舟一眼就看见了穿着便装的许宽。
他正在打量着面前的小屋,见袁砚舟回来,高兴地冲他打招呼。
上前开门带人进去,用破口的瓷碗给他端上一杯凉白开,“你怎么来了?军区有事?”
许宽没嫌弃,两口一杯水就下了肚。
“没有,山洞那边路和基础设施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但是让研究员搬去山上,还是得你亲自出面劝。”
山洞在勘探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初步检修,所以很快就能把山洞彻底清理出来。
但军区研究所设施设备样样俱全,去了山上就没有如此完善的设施服务,他们这群身娇体柔的研究员,难免会迟疑。
“你没和他们说利弊?”
“没有。”
许宽虽然知道,袁砚舟是为了这群研究员好,但上次的事他还记得,他拉不下这张脸去劝。
看他不自在撇开眼,袁砚舟就清楚,他老毛病又犯了。
脱下中山装,他在屋里换衣服,黑暗里,隐约能看见精壮的腰身和八块腹肌下优美的人鱼线。
“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换了件白色工字背心和一条短裤,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杯水咕噜咕噜灌下去,喉结上下滚动。
“行!”
入夜,两人趁着夜色进山,进军区直奔研究所。
研究所依旧灯火通明,总设计师含笑,看向他,“袁团,怎么了?”
袁砚舟并不觉得他没有听说过团里的闲话,开门见山:
“现在形式不好,我和旅长请示过,将研究所搬迁到隔壁山头,研究工作秘密进行。”
总设计师点头,“行。”
许宽一时间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利落,啊了一声,引来老人的视线。
他悠悠解释:“我们不是不讲理、不知足的人,你们能护着我们我们自己很感激了。”
他也有老友是被人从研究所拖走的,而他在这,起码还能有一份体面,能继续进行他热爱的事业。
身后的研究员都起身回去收拾行李,许宽哎了声,摆手,“不用这么急,山上还要几天才能住人。”
“就让他们去吧,就当休息两天。”
总设计师也起身离开,留下两人独在实验室和中央的坦克面面相觑。
“这么顺利吗?”许宽不可置信。
“行了别想了,家属院那边呢?置办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等研究员搬离,那些院子就可以做家属院。”
他们驻扎在山谷中,共有七座小楼和十多排平房。
研究员住的地方是其中一栋三层小楼,共计四十个房间,安置第一批家属足够。
“第一批安置,先让那些已经有孩子的来,第二批……再考虑。”
当可以申请家属随军的消息一公布,全军几乎都沸腾起来,申请表摆了快一桌。
许宽和袁砚舟着重挑那些军衔足够、夫妻结婚数年且有孩子的。
军区会逐渐开放,其他人的申请也会逐步落实。
看着一封封申请,许宽问:“孩子来了,在哪读书?军嫂她们又去哪买日用品?”
袁砚舟头也不抬,“第五生产队里有知青,先在队里建学校,让知青当老师,队里也有拖拉机,交通不成问题。”
“呦,准备得这么充分?”
余旅长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抬头看向门外,见门后那道影子,恭敬站起身,“嫂子!”
余旅长身后跟着个女人,是他媳妇,京都文工团团长。
因为常年文艺工作,余嫂子身材高挑纤细,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都是气韵。
袁砚舟虽然有些奇怪他们怎么突然来了,但还是把两人请进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