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直视东湖将军,眸中锋芒毕露:\"先帝在时,十三路藩王拥兵自重,如今还剩几家?将军心里应当清楚——不是本王要削藩,是这天下大势容不得藩镇割据!\"
茶杯在殷鹤鸣手中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东湖将军的指节捏得发白,却见凌风突然俯身撑住案几,阴影笼罩下来:\"但本王可以承诺,东湖军改制后仍由将军统领,只需按朝廷规制裁撤冗兵。至于将军府上下——\"
他指尖推过一份密函,\"这是户部刚截获的奏章,陛下已命人罗列东湖七条罪状,只等东湖小姐入宫,将军觉得你现在还有其它选择吗?\"
\"不可能!\"
东湖将军猛地站起,案几被撞得移位三寸,\"陛下让小女进宫,不就是想要制衡我东湖军吗,他何须...\"
“你错了,这只是他惯用的伎俩,你独女进宫,只是稳住你的一步棋局,下一步东湖府将会面临的就是家破人亡,消失于这个世界,从此这个天下,再不会有封疆大吏东湖家的任何痕迹留存于世!”
东湖将军踉跄后退半步,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尽褪。
夫人和女儿被带走前那声\"军国大事,岂容你插嘴\"的斥责还在耳畔回响,此刻却如利刃剜心——原来女儿不是任性妄为,而是早早察觉了危机。
凌风重新落座,语气放缓:\"将军若愿相助,本王可保东湖家世袭罔替,只要不做大逆不道之事,这东湖城便永远都是你东湖家的乐土。”
\"王爷既愿坦诚相待,老臣定当全力以赴!\"他声音沙哑,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
“好,老将军既然有如此诚意,那本王不如再送老将军一份大礼?”
“鹤鸣,你从小与东湖小姐一起长大,且你二人情深似海,本王今日便为你二人牵个红线,许你二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臣,谢王爷恩赐!”
东湖将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爱徒。
“鹤鸣,你…你…”
殷鹤鸣跪在东湖将军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对不起,徒儿十岁之前一直是王爷的伴读,是先帝特意安排的!”
东湖将军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案几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片飞溅到殷鹤鸣膝前。
\"十岁...伴读...\"
他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所以这些年,你...\"
殷鹤鸣银色面具边缘渗出细汗,却仍挺直脊背:\"徒儿确是先帝暗棋,但十年前围猎遇险时,师父为护我挡下毒箭那夜——\"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箭疤赫然在目,\"这第二箭穿胸而过,徒儿便真的将师父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还请师父原谅鹤鸣!\"
凌风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忽然轻笑:\"将军可知当年那场围猎,是谁安排的?\"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骤然而至。
东湖将军如遭雷击,记忆里刻意忽视的细节突然清晰——那年秋猎是父皇临时起意,而刺客的弩箭偏偏对准了不会武功的殷鹤鸣。
呵呵,伴读十年,当真不会武功吗?
\"老臣...明白了。\"
他重重跪地:\"小女与鹤鸣成婚之时,东湖军虎符便是小女嫁妆!\"
看着东湖将军离开的背影,殷鹤鸣轻轻将面具摘了下来,然后跪下,再次磕了三个响头,从此以后,他就是翎王的人,与东湖家,只剩翁婿之情!
“鹤鸣,这面具是你这些年对老将军的愧意,亦是你无法面对东湖小姐的挡箭牌,如今本王既然把你推在了前面,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这面具是舍弃还是继续戴着!”
殷鹤鸣指尖抚过冰凉的银面具,雨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地面晕开深色水痕。
凌风转身时衣袂扫过屏风,留下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息,徒留他跪在满地狼藉中,耳边回响着东湖将军那句\"虎符便是小女的嫁妆\"。
凤婉倚在回廊朱柱上,看殷鹤鸣执伞立在桃树下。
雨水将他月白长衫洇成深色,却始终没让伞偏离半步——伞面倾斜的角度,恰好能为东湖小姐遮出一片无雨的天地。
\"原来传闻是真的。\"她身后传来张慢慢慵懒的声音,那人晃着酒壶撞过来,\"殷鹤鸣戴了八年面具,唯独在东湖明月面前肯摘。\"
“慢慢,你觉得我错了吗?”
凤婉看着闷闷不乐的东湖明月,和一言不发只是一心为她遮风挡雨的殷鹤鸣。
无论曾经的东湖小姐有多么喜欢这个男人,但如今,两人之间的感情都不再单纯。
中间隔了那么些阴谋与算计,而翎王却为他们二人赐了婚。
“婉婉,你我可都是现代人,快意恩仇,又何须为这些事情惆怅,最近我才真是理解了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不,我只喜欢前半句。”
话音刚落,仰头又是一口酒灌入了口中。
“你最近怎么还喜欢上酗酒了?这可不好,小心肝!”
“放心吧,小宝贝儿,姐姐我,哦不,哥哥我好着呢,只是那天喝了一晚上酒,才发现这地方的酒是真的挺好喝的!”
凤婉摇摇头,还知道接梗,确实是没醉,也就懒得管他了。
“慢慢,说好的要陪你去南疆的,怎么最近公羊都不提这事了?是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公羊他爹爹传信来,让我们不必着急回去,他已经联系了三王,不出一月就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再回去。”
“嗯,可惜两天后我们就要准备进京了,那里危险,我不希望你去,要不然,你先帮我经营一下东湖城的锦绣大药房和凤鸣楼?”
“放心吧,一切都有哥哥在,你就放心体验你的人生,哥哥我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凤婉眼眶渐红,微微仰头蒸发掉眼里的那层水雾。
活了两世,张慢慢一直都是她的保护伞。
“行啊,哥哥,少喝点,我先去店里看看!”
凤婉转身时,正撞见凌风立在游廊尽头。
他玄色锦袍绣着暗金云纹,腰间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