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掸子从床上惊醒，心脏狂跳。她的眼皮厚重，感觉浑身发烫。
她下床，来到铜镜前不断确认自己的面容。
仍然是自己13岁未长开的模样。
她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鼻尖微翘，丹凤眼还没有长开后的锋利锐意。
真人沉浸式定制剧本杀？
突然，她感觉手腕一痛，她的小蛇趴在她的手边，轻轻咬了她一口。
陆掸子无奈失笑。她想起没出本命秘境的时候，小蛇无论如何也不许她把它抛下一个人冒险。
不论陆掸子怎么劝，小蛇就是死心眼，也可能是太小还没开窍灵识，就要陪着她。
小蛇想咬她，又不舍得她疼，只能用尾巴尖绞紧她的小指。
陆掸子摸了摸小蛇的头，像捏果冻一样揉来揉去。
“担心我吗？”她轻笑着，心尖一片柔软。
小蛇腹部用力绕上陆掸子的手腕，试图挣扎，直到陆掸子玩腻了才分开。
陆掸子望向窗外，那里是一棵巨大的连香树。
连香树卵状的花红彤彤的，挂在树上招摇。
陆掸子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坐在窗口凝视那棵后来被烧得干净的连香树。
陆掸子眯了眯眼。她脖子不动，眼珠上移，凝视着那轮红日。
神嗣和谗实草正在缠斗。时有景象波动展示两位神物打斗的激烈。
禄屠的意识在四处流动着，进一步摆脱了谗实草的扭曲。
“如果是你，你该如何面对大苦大悲呢？”
禄屠虚幻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陆掸子挥了挥手，还没有疤痕和茧子的，尚且稚嫩的手。
陆掸子嘴角勾起，语气戏谑。
“这里，可不是什么西天极乐。”
陆掸子胎穿后出生的地方名为“登巧莲池”，是个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
每年登巧莲池都会举办灯会，祭祀他们信仰的神明。
陆掸子向来对过于虔诚的信仰没有兴趣，于是从前她只当这里是个迷信的小山村。
这么说也没错，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个普通的古代架空世界，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太过骇人听闻的故事。
陆掸子熟练地翻出窗户，寻着残存的记忆去找她儿时的朋友。
陆掸子在自己引发的幻境里已经七日。幻境里的一切都和记忆里的相差无几。
读取记忆对神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但大多数神明也就只能读取最浅层的那些记忆，包括这棵修炼不到位的谗实草。
陆掸子嗤笑了一声，环顾了一圈稀疏平常的故乡。
陆掸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随意捡起一根树枝挽起发丝，悠哉悠哉前往半山腰的山崖。
陆掸子一步一步踩在落下的树叶上，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透下斑斑点点的光痕。
四月并不炎热，在山里更是有些阴凉。
陆掸子手上把玩着小蛇的尾巴，走在自己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小路上。
陆掸子在祈祷，那个在她记忆中过早离世的挚友还在山崖吹着山风。
七天，她一直忙于勘测环境中和记忆违和的地方，独独不敢去找那抹倩影。
刺人的枝条勾得陆掸子有些发痒。
陆掸子深呼吸一口气，安静地走进那处山崖。
风吹起一个高挑女孩银白色的及肩短发，模糊了她的面庞。
陆掸子远远矗立着，良久，才勾起一抹笑容缓缓走近。
小蛇缩进陆掸子的衣领，安静地趴在陆掸子肩上。
“好久不见。”女孩没转身，站在距离山崖边缘仅仅一尺的地方。
“……”陆掸子忍住眼中的泪意。“我还以为时间没赶上。还好，还没找到你的坟墓。”
陆掸子拍了拍屁股，在孔渊的身边坐下。
陆掸子眺望着整个登巧莲池。
孔渊轻巧一笑。“后来你过得好吗？”她也盘腿坐下，和陆掸子用着轻松的语调谈论着沉重的话题。
陆掸子无奈笑了一声，张开双手。“相当糟糕诶，不过命也相当硬。”
孔渊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两世都这么短命。”她的神情无奈。
“这一次你也改变不了我的命运吧？我真是n世短命啊。”孔渊双手撑在身侧，淡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陆掸子喉头发涩，想起记忆中两人重逢的场景。
身体年龄十岁，实际已经活了三十多年的陆掸子，百无聊赖地逃了村子繁琐的祭典，在村口遇到携家带口搬来山村，来侍奉神像的孔家。
十岁的孔渊身形修长，比十岁的陆掸子高了足足一个头。
陆掸子看着眼前和上一世面庞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上前去握住孔渊的手。
“你……？”
孔渊挑眉，灿烂一笑。
“好久不见。”孔渊反握住陆掸子的手。“我叫孔渊。”
陆掸子眼睛眯起，嘴角也笑开。“真是好久不见。久到我再见你，都流不出来眼泪了。”
陆掸子拉着刚安顿好的孔渊坐在山崖边，不惧冷冽的寒风，摇晃着双脚。
向下看，高大的连香树都变得十分渺小。
后来，得知村子的全部面目以后，陆掸子不能理解为什么不种合欢树。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陆掸子牵着孔渊的手，认真地问她。
“胎穿，刚跳完就穿了。”孔渊眉眼弯弯，并不温柔，倒是有超脱生死的无畏。
陆掸子语塞了一下。
深呼吸几下陆掸子才说：“跳完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迷迷蒙蒙的，醒来就在肚子里了。”孔渊低头回想了几秒，摇了摇头。“倒是你，是什么情况？”
陆掸子攥紧孔渊的手，眼里酝酿着悲伤。“你走了以后，我看到我们一起走过的路都会伫立好久。我又活了好久，久到年龄快是你的两倍了。”
陆掸子小声地说着自己后来的生活，平静无波地升学，离家，直到在大学水课上打盹，被胎穿发配这里。
陆掸子长叹一口气，眼神哀怨。“狠心的女人！就那样在我眼前离开，把我抛弃。”
孔渊，眨了眨眼，给陆掸子的脑门来了个毛栗子。
“后来学校没放假吗？”孔渊眼神平静，甚至面容带笑地说出些让人汗毛直立的话。
陆掸子摇了摇头。跟着说出些太过地狱的话。“毕竟这种大型祈祷，需要多个学生作为血祭品才启动。”
说完陆掸子自己笑了许久，才停下说起后续。
“你家倒是又给你和你妹妹生了个弟弟，搬去了另一个发达的城市。”
陆掸子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空气混杂着连香树的焦糖香味。
寒风割得人面颊生疼。
思绪回笼，记忆和眼前的身影交叠。
陆掸子低头俯视孔渊的家，那位于一片花田的边上。
花田开得正好。
孔渊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死后，孔家是不是也生了？”
陆掸子点了点头，随后又咧开嘴笑了。“这一次要我阻止吗？”
孔渊挑眉，沉默着，眼神奇异看向陆掸子兴奋的眼睛。
“这个世界还是存在衙门和缉捕的吧？”孔渊眨了眨眼。
这下轮到陆掸子沉默了。
陆掸子没憋住自己的笑声。
“完全，不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