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一声,“不过我认为更多是心理作用。”
柳婳注意到他说理论上时微妙的表情变化,这是克里斯极少展现的弱点:对家族正统传承的渴望与怨恨。
十三岁生日那天,柳婳收到一个黑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枚与她小指完美契合的银戒,蛇形设计几乎与克里斯的一模一样,只是蛇眼换成了蓝宝石。
“入门礼物。”
克里斯为她戴上戒指,“等你掌握基础催眠术后,我会教你更高级的技巧,包括如何用这枚戒指。”
柳婳转动着新戒指,蓝宝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深海般的光芒。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我?在所有学员中。”
克里斯沉默片刻,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真实情绪:“因为你像我......但又不完全像。我有你的冷酷,却从未有过你的......”
他似乎寻找着合适的词,“弹性。你能在必要时完全封闭情感,又能根据需要精准地流露情绪。这是天赋,画眉。”
他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停顿:“对了,麻雀最近被调到了档案室。如果你想见她......现在可以了。”
门关上后,柳婳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蛇戒。
这是奖励吗?因为她学得快?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测试?
她不确定。
但有一件事越来越清晰:克里斯正在将她塑造成某种比杀手更复杂的存在,而催眠术只是这个过程中的一环。
第二天清晨,柳婳站在档案室门前,深吸一口气。
五年了,她终于要再次见到那个给她塞纸条、为她牺牲右手的女孩。
她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反应,感激?愧疚?还是彻底的专业冷漠?
正当她犹豫时,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戴着眼罩的瘦弱女孩抱着文件袋走出来,差点撞上柳婳。
“对不起,我......”女孩抬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柳婳看着麻雀空荡荡的右手袖管和脸上那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疤痕,心口一阵难受。
克里斯确实遵守了承诺,让麻雀活下来。
但活成什么样,从来不是交易的一部分。
“画......画眉大人。”麻雀低头行礼,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机械的恭敬。
柳婳想说很多,最终却只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我需要查阅近五年的东亚任务档案。”
“马上为您准备。”麻雀侧身让她进入,仿佛她们从未共享过那个关于秋千和巧克力的记忆。
档案室的门在柳婳身后关闭,发出一声轻响。
她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突然明白了克里斯允许她见麻雀的真正用意,他是在向她展示反抗组织的代价,也是在测试她是否还保留着那些无用的情感。
柳婳抬起手,新蛇戒在档案室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轻轻转动它,做出了决定:她会学会所有克里斯能教的技巧,包括那些连他都未能完全掌握的家族秘术。
不是为了成为完美的继承人,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对抗这个将她塑造成武器的男人和组织。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落入心田,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悄然生根。
有一年过去。
柳婳站在衣帽间前,手指掠过一排排定制衣裙。
十三岁生日。
按照惯例,克里斯会为她举办一个小型宴会,邀请组织高层参加。
去年他送了她一把镶嵌珍珠的微型手枪;
前年是一套用稀有金属打造的手术刀。
今年会是什么?
“画眉大人。”
青黛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礼盒,“克里斯大人送来的。”
柳婳接过盒子。
比预想的轻,不是武器。
她解开银丝带,掀开盒盖,里面是一件纯黑的小礼服,剪裁利落,没有任何装饰。
礼服上放着一张卡片:【穿上它。地下三层见。——K】
没有生日祝福,没有惯常的俏皮话。
柳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
地下三层是特别审讯区,她去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需要我帮您更衣吗?”青黛问。
柳婳摇头:“不用。你去休息吧。”
黑色礼服如第二层皮肤般贴合身体。
柳婳对着全身镜转了一圈,这件衣服不像生日礼服,更像丧服。
她将蓝宝石蛇戒戴在右手小指上,这是她近几个月养成的习惯,每当需要心理支撑时就会这样做。
电梯下降到地下三层,门开后是一条幽长的走廊。
墙壁上的应急灯投下血红色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腥味的混合气息。
柳婳的脚步声被吸音材料吞噬,仿佛行走在梦境中。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前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见到柳婳后沉默地让开。
门上的生物识别器闪过绿光,锁舌收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圆形空间,天花板上的聚光灯将中央照得雪亮。
克里斯背对着她站在光柱中,银灰色大衣在强光下几乎变成白色。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嘴角挂着熟悉的微笑,但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准时如常,画眉。”
克里斯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生日快乐。”
柳婳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中央的铁笼上。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和烧伤。
那人听到声音抬起头,唯一完好的右眼瞳孔骤缩——是麻雀。
柳婳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一年过去,麻雀比档案室相遇时更加憔悴,左眼被流下来的血液覆盖住,往下残存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她脸上的烙印,一个鲜红的叛字,烙铁留下的痕迹还在渗血。
“惊喜吗?”
克里斯轻笑一声,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一场实践课。”
他走向墙边的控制台,按下某个按钮。
随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四周墙壁上的十几个铁笼缓缓降下。
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有男有女,大多伤痕累累。
柳婳认出了其中几个,组织的中层干部、后勤主管,甚至还有......
“夜莺?”柳婳不自觉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