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茹抱着她的“战利品”,坐在颠簸的后座上,心里盘算着回村后如何炫耀。
根本没注意到许大茂紧绷的后背和频频回望、警惕着四周的眼神。
阳光照在她年轻的脸上,映着对未来的憧憬,却照不透许大茂心里那层急于撇清关系的阴霾。
寒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空荡荡的公交站台。
许大茂那辆半新的“永久”自行车吱呀一声刹住,车轮在冻硬的土地上蹭出浅浅的印子。
“到了,京茹。”
许大茂的声音带着刻意放柔的腔调,他利索地支好车,动作显得殷勤周到。
秦京茹从后座跳下来,怀里紧紧抱着那些刚刚从供销社买来的商品。
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他,满是依赖和初尝情爱滋味的甜蜜。
“嗯。” 她小声应着,像只依人的小鸟。
许大茂习惯性地掏向口袋,手指在那一小卷钱票里拨弄着。
他先是抽出一张几毛的零票,顿了顿,又塞了回去。
抬眼看看简陋站牌上模糊的路线图。
再瞥一眼秦京茹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袄,心里快速盘算着回她乡下公社的距离和票价。
最终,他暗自咬了下后槽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这才从那卷珍贵的钱票里,捻出了那张最厚实、最挺括的“大团结”。
崭新的票子边缘刮过粗糙的指腹,带来一阵微妙的刺痛感。
这钱,还是厂里为了员工能过一个好年,提前预发的下个月工资,这也是他眼下最大的一笔“活钱”。
主要还是娄晓娥那些压箱底的好东西全没了…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了他一下,让他握着钞票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没了那些硬通货的金银细软,没了娄家时不时贴补的油水。
这往后的日子,再想像以前那样在乡下姑娘面前充阔少,可就真得勒紧裤腰带了。
这十块钱花出去,肉疼!
“给,车票钱。” 他把那张大团结递给了秦京茹,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脸上甚至还挤出一点体贴的笑容:“拿着,找个靠窗暖和点的位子坐。”
他将那张大团结塞到秦京茹手里,粗糙的手指“不经意”地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多停留了一瞬。
秦京茹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大团结,心里暖烘烘的。
觉得大茂哥真是世界上顶顶好、顶顶大方体贴的男人。
眼看那辆喷着黑烟的老旧公交车吭哧吭哧地驶近。
站台开始骚动,离别在即,少女心中那份刚刚萌芽、热烈又懵懂的情感猛地冲破了羞涩的堤坝。
就在许大茂帮她拢了拢围巾,准备叮嘱两句场面话的当口。
秦京茹毫无预兆地、像颗小炮弹一样猛地扑进他怀里!两条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
脑袋埋在他散发着机油和烟草混合气味的棉大衣前襟上。
许大茂猝不及防,身体一僵。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脸颊上就被一个温热、柔软又带着点生涩的触碰飞快地“啄”了一下!
“许大哥,我…我走了!年后…年后我就回来!” 秦京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颤音。
丢下这句话,她像受惊的小鹿,猛地松开手,头也不敢抬,几乎是闭着眼。
脸蛋红得能滴出血来,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冲向了正在打开车门的公交车。
那抹鲜艳的红头巾和羞涩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拥挤的车厢入口。
许大茂僵在原地。
脸颊上那一点湿热的触感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得他心脏猛地一沉,“咯噔”一下,直直坠了下去。
坏了!*一个清晰又冰冷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小妮子,她动真格的了!
她不是那种玩玩就罢、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发走的类型,她这是把自己当正经对象,当未来依靠了!
看她那眼神,那情态,这分明是要黏上自己啊!
一股巨大的麻烦感和恐慌感攫住了他。
他许大茂是什么人?
那可是情场老手,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
玩玩可以,动真感情?负责任?想都别想!
尤其是现在,可娄晓娥离婚了,她的嫁妆也丢了,自己名声在四合院里也臭了。
正是焦头烂额、前途未卜的时候,哪还有心思应付一个乡下姑娘的死心塌地?
冷风一吹,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迅速从短暂的慌乱中镇定下来。
“眼下,不能硬来,得冷着…”他眼珠子转了转,一个惯用的策略浮上心头。
“对,就像以前那样…拖!拖到淡了就好!”
他之前下乡放电影那些“风流韵事”的经验,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以前在哪个村子或者哪个公社,招惹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大姑娘,不都是这样?
春风一度,甜言蜜语哄住,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接下来半年,打死也不踏进那片地界。*那些乡下女人,见识短,心思也简单。
日子一长,生活的重担压下来,再热乎的心也就凉了,再刻骨铭心的“情分”也就淡忘了。
半年后再去,顶多收获几个哀怨的眼神,几句不痛不痒的埋怨。
事情也就过去了,运气好点,甚至还能重温旧梦。
“对秦京茹,也得用这招‘时间冷却法’!”许大茂心里盘算着。
“过年这段时间,她回了乡下,天高地远的。
等过完年,她要是再来城里找我…我就找借口躲着,厂里忙,下乡任务多,或者…
或者干脆让傻柱或者院里其他人传个话,就说我出差了…
拖上几个月,她那股热乎劲儿一过,再让她家里给说个婆家,这事儿自然就黄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法子稳妥可行,脸上的紧张和阴沉慢慢褪去,甚至恢复了几分惯常的从容算计。
“哐当”一声,公交车的破门关上。
引擎嘶吼着,喷出一股浓重的黑烟,载着那个满心憧憬的姑娘,摇摇晃晃地驶离了站台。
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道拐角,许大茂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虽然这包袱是他自己主动招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