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姬尘。
那阴影中的猩红目光暴涨,枯瘦鬼爪上翻腾的惨白雾气骤然变得浓烈、粘稠,带着刺骨的腐蚀气息,再次抓来!速度比之前更快,角度更刁钻,直取姬尘紧握碎片的右手手腕!显然,这诡异的刺客也意识到姬尘的抵抗意志,打算直接废掉他这只手!
避无可避!
姬尘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左臂因之前的撞击还在剧痛麻木,只能下意识地将身体向侧面竭力一扭,试图用肩膀去硬扛这一爪!同时,紧握着碎片的右手死命地向怀里缩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浸透了自身鲜血的那块暗青色碎片,骤然爆发出比在祖祠裂痕中抠出时强烈数倍的光芒!
不再是微弱的星芒流淌,而是一团深青色的、纯净而冰冷的光辉,猛地从姬尘紧握的指缝中迸射出来!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祖祠内弥漫的阴寒恶意!
嗤啦——!
那包裹着惨白雾气的鬼爪,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响!浓烈的白气疯狂蒸腾、扭曲!阴影中传出一声尖锐、痛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鸣!
抓向姬尘手腕的鬼爪,在距离皮肤仅剩一寸时,被那深青色的光芒狠狠灼伤,猛地缩了回去!包裹其上的惨白雾气肉眼可见地稀薄、溃散了一部分,露出了底下焦黑、仿佛被烈焰焚烧过的枯骨!
机会!
姬尘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借着对方受创后瞬间的迟滞,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后撞向那早已破败不堪的祖祠后窗!
哐啷——!
腐朽的窗棂应声而碎!姬尘抱着头,整个人狼狈不堪地从窗户里翻滚而出,重重摔在祖祠后长满荒草的泥地上。冰冷的泥土和碎石硌得他生疼,但此刻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来人!有贼!!”姬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恐惧和用力而劈叉,在寂静的卧牛山夜晚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祖祠内的情况,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族人们聚居的破败村落方向亡命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左臂的剧痛、掌心的刺痛、后背撞伤的钝痛此刻都汇聚在一起,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回有人的地方!
祖祠内,那团蠕动的阴影在深青色光芒的灼烧下剧烈扭曲,两点猩红的光芒充满了怨毒和惊怒。它似乎对那光芒极其忌惮,并未立刻追击。只是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嘶鸣,身形一晃,如同融化般渗入祖祠角落最浓重的黑暗里,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和阴冷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
“尘儿!!”
“少族长!!”
姬尘凄厉的呼喊和破窗的巨大声响,如同惊雷般撕裂了卧牛山夜晚的宁静。离祖祠最近的几间破败屋舍瞬间亮起了微弱的灯火,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
最先冲出来的是姬正阳和几位族老。姬正阳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当他借着月光,看到浑身泥土、血迹斑斑、踉跄着从山坡上冲下来的姬尘时,瞳孔猛地一缩。
“爹!”姬尘看到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姬正阳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他,目光飞快地扫过他染血的左手和紧握成拳、指缝间似乎还隐隐透出微弱青芒的右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怎么回事?伤到哪里了?”姬正阳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祖祠…有人偷袭!要抢…要抢从祖鼎裂痕里抠出来的东西!”姬尘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阴影的诡异形态和猩红目光,以及自己用祖鼎抵抗和最后碎片发光逼退对方的情景。
“阴影?猩红目光?能腐蚀?”旁边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族老,姬家仅存的“百晓生”姬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惊惧,“莫非是…是那些影蚀殿的‘影侍’?!他们…他们怎么会盯上我们姬家?!”
“影蚀殿?”姬正阳眉头紧锁,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耳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那是一个神秘而邪恶的组织,传闻中如同跗骨之蛆,专为各大势力处理见不得光的勾当,手段诡异莫测,极少留下活口。姬家早已败落至此,为何会引来这等凶物的觊觎?答案呼之欲出——族运星图!或者说,是引动了星图的那块碎片!
“走!去祖祠!”姬正阳当机立断,留下两个年轻族人照顾姬尘,自己则带着姬松等几位族老和几个手持简陋武器的壮年族人,如临大敌般迅速向山顶祖祠扑去。
姬尘被搀扶回自己那间同样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小屋。一个叫姬小虎的半大少年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盆清水和干净的布条。姬尘的左臂被震伤,虎口崩裂,掌心更是被碎片边缘割得血肉模糊,此刻放松下来,钻心的疼痛才阵阵袭来。
“嘶……”当姬小虎小心地用湿布擦拭他掌心的伤口时,姬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就在布条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姬尘猛地感觉到,一直被他死死攥在右手中的那块暗青色碎片,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吸力!紧接着,一股冰凉、纯净、带着微弱星辉感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掌心伤口处流淌的血液,极其缓慢地渗入了他的体内!
这股气息所过之处,火辣辣的疼痛感竟奇迹般地开始减轻!伤口边缘的细微血管似乎在微微收缩,血液的渗出也明显减缓了。虽然效果微弱,远谈不上瞬间愈合,但这种清晰可感的“疗愈”效果,足以让姬尘心头剧震!
这碎片…不仅能逼退那诡异的“影侍”,还能疗伤?!
他下意识地摊开紧握的右手。那块小小的碎片静静躺在掌心,边缘沾染着他的血迹,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表面那些玄奥的天然纹路中,深青色的星芒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丝,正极其缓慢地流转着。碎片本身也传来一种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感,仿佛与他掌心的伤口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联系。
“少族长,您…您的手…”姬小虎也发现了异常,看着姬尘掌心那虽然狰狞但流血速度明显减缓的伤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没事,皮外伤。”姬尘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碎片重新握紧,感受着那股微弱却持续的冰凉气息滋养着伤口,也悄然滋养着他因脱力和惊吓而疲惫的身体。他看向姬小虎,“小虎,帮我简单包扎一下就行,别声张。”
姬小虎虽然满心疑惑,但看到姬尘严肃的眼神,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地帮他用布条缠好伤口。
没过多久,姬正阳等人面色阴沉地回来了。祖祠内一片狼藉,后窗破碎,墙角是被砸飞的青铜祖鼎,供桌歪斜,三颗野果滚落在地沾满灰尘。现场只残留着淡淡的阴冷气息和一丝焦糊味,偷袭者早已踪迹全无,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清理痕迹,抹除气息,行动如鬼魅…果然是‘影蚀’的风格。”姬松族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后怕,“族长,此地…此地已非善地!他们一次不成,必有后手!我们……”
姬正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落在被扶出来的姬尘身上,尤其是在他包扎好的右手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难明。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族人先散去休息,只留下了姬松和另一位沉默寡言但眼神锐利的中年族叔姬铁山。
三人随着姬尘回到小屋。油灯的光芒在破旧的墙壁上摇曳,映照着几张异常凝重的脸。
“尘儿,”姬正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把你在祖祠裂痕里找到的东西,拿出来吧。”
姬尘没有犹豫,摊开了紧握的右手。那块沾着干涸血迹的暗青色碎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安静地躺着,边缘的锋芒和纹路中流转的微弱星芒,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不凡。
“嘶……”姬松和姬铁山都是第一次见到此物,感受到那碎片散发出的微弱却深邃苍茫的气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是‘星核碎片’!”姬正阳盯着那碎片,眼中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有激动,有追忆,更有深沉的忧虑,“当年‘星陨之难’,祖鼎崩碎,族运星图随之湮灭…传说唯有承载星图核心的‘星核’碎片尚存,才能引动一丝残图显现…想不到,竟藏在那道裂痕深处,千年无人发觉,今日却被你的血脉唤醒…”
“星核碎片?”姬尘喃喃重复。
“不错。”姬正阳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此物,是姬家曾经辉煌的根基之一,也是引来‘影蚀’这等凶物的祸源!它在你手中显现,福祸难料。”
“爹,‘影蚀殿’为什么要抢它?”姬尘问出了关键。
姬正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缓缓道:“族运星图,并非简单的气运显化。传说中,完整的星图,蕴藏着星辰运转、天地元气的至理,甚至…可能指向某种失落的传承或力量之源。姬家鼎盛之时,曾以此图推演天机,凝聚族运,威震一方。‘星陨之难’后,星图破碎,传承断绝,姬家才一落千丈。如今碎片在你手中引动残图,消息一旦泄露,觊觎者绝非‘影蚀殿’一家!”
小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姬松和姬铁山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的姬家,连自保都成问题,如何抵挡那些虎视眈眈的庞然大物?
“那我们…把它交出去?”姬铁山声音干涩地提议,带着无奈。
“交?”姬正阳猛地抬头,眼中爆射出慑人的精光,一股属于族长的决断气势瞬间压过了疲惫,“交出去就能活命吗?‘影蚀殿’行事,何曾留过活口?况且,这碎片是尘儿引动,是先祖留给姬家最后的一线希望!交出去,就等于亲手掐灭了姬家最后复兴的火种!”
他看向姬尘,目光灼灼:“尘儿,这碎片选择了你。它在你手中能发光逼退强敌,能引动星图,或许…这就是天意!告诉我,你怕吗?”
姬尘看着父亲眼中燃烧的火焰,感受着掌心碎片传来的微弱脉动和冰凉气息,白日里祖祠中面对鬼爪时的决绝再次涌上心头。他握紧了碎片,锋利的边缘刺痛掌心,却让他更加清醒。
“怕?”姬尘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一丝因经历生死而沉淀的冷硬,“怕有用吗?那东西要杀我,要抢我姬家的东西!今天怕了,明天他们就会把刀架在所有族人的脖子上!这碎片是祸源,但也是我们姬家唯一的希望!爹,我不怕!它既然选择了我,我就攥紧了它!谁敢来抢,我就用这碎片,砸碎他们的爪子!”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砸在小小的破屋里。姬松和姬铁山看着姬尘那双在油灯下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他掌中那块染血的碎片,心中那绝望的冰层,似乎被这微弱却坚定的星火,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
“好!”姬正阳重重一拍姬尘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与决然,“这才是我姬家的种!从今日起,此物由你保管,绝不可离身!今日祖祠之事,对外就说是山间野兽误入,撞坏了窗户。松老,铁山,约束族人,近期严禁靠近祖祠,夜间加强警戒巡逻!”
“是,族长!”姬松和姬铁山肃然应命。
“尘儿,”姬正阳最后看向姬尘,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手上的伤…还有,这碎片…可还有什么异样感觉?”
姬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爹,我的伤…好像因为这碎片,好得比平时快了些。”他没有详细描述那股冰凉气息,但这已足够惊人。
姬正阳三人闻言,眼中再次闪过惊异之色。星核碎片,竟还有疗伤之效?这究竟是福是祸?
“此事也需保密。”姬正阳沉声道,“你好好休息,恢复伤势。记住,活着,才有希望。”
众人散去,小屋重新安静下来。油灯如豆,姬尘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却毫无睡意。左臂的疼痛在碎片微弱的冰凉气息滋养下已减轻大半,掌心的伤口也传来阵阵麻痒,那是愈合的迹象。
他摊开手,再次凝视着掌心的暗青色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深青色的星芒如同呼吸般明灭。白日里那幅破碎的族运星图,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碎片、星图、影蚀殿、家族的希望与危机……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幅残缺星图的影像,其中一颗位于边缘、最为黯淡的星辰虚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光芒似乎…比记忆中要稍微亮了一丝丝?
是错觉吗?还是…
姬尘猛地坐起身,凝神内视,试图再次清晰观想那幅星图。然而,除了那一点微乎其微、无法确定的亮度变化,星图依旧残缺黯淡。
他重新躺下,将碎片紧紧贴在胸口。冰凉的感觉透过衣衫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力量…”姬尘在黑暗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白日面对那鬼爪时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引动星图,逼退强敌,甚至能加速伤口愈合…这碎片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但这力量太微弱,太不受控制。
“我必须…要掌握它!”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扎根,“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这个家!”
窗外,夜色如墨,笼罩着破败的卧牛山。危机如同潜伏的猛兽,并未远去。但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少年紧握着那一点微弱的星火,眼中燃烧着名为“渴望”的火焰,开始了他寻找力量的第一缕思绪。
远处山林深处,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扭曲阴影,正静静潜伏。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鬼火,遥遥锁定着山腰那点微弱的灯火。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阴影中低低响起,充满了贪婪与怨毒:
“星核…碎片…气息…锁定…姬尘…下次…必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