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叶府张灯结彩,宾客喧阗。
叶老夫人七十大寿,江州显贵济济一堂。
花厅丝竹袅袅,暖阁笑语融融,富贵泼天。
顾老夫人领着女眷入后园水榭。
陈表婶拉着陈田儿,喜气洋洋地同几位夫人叙话,话题自然绕到刚定下的亲事上
——陈田儿与叶家幼子叶问安,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初三。
角落处,顾寒知一袭月白襦裙罩烟霞纱,素银簪斜绾青丝,苍白小脸在脂粉下勉强有了点血色,却更衬出几分弱不胜衣的疏离。
她低垂眼睫,指尖无意识捻着袖口绣的缠枝莲纹,仿佛周遭喧嚣与她无关。
其实顾寒知正在看杨子臣与顾云舟的位置。
顾寒知与杨子臣的婚期在明年九月二十七。
杨子臣?人傻钱少速离的典型案例,现在还要跟他在这演这苦情戏码,坑爹啊!
按照后续记忆,这货可没那么简单
啧,原主记忆里那个冒雨送药的“深情才子”滤镜碎得稀烂。
“寒知妹妹!”青衫书生快步凑近,嗓音压低透假惊喜,目光黏她脸上,
“月余不见,怎清减至此?定是庸医不尽心!”
手欲拽她衣袖。
顾寒知一个侧身避茶盏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抬眼间,琉璃眸子里蓄起恰到好处的水光,三分病弱七分羞怯:
“杨公子……万福。”
声音轻软,用“公子”而非旧日“子臣哥哥”,划下泾渭分明的界限。
杨子臣一愣,眼底“怜惜”更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生分?”
环顾四周无人,他逼近半步,廉价熏香混书墨味儿扑面而来:
“聘礼莫忧!九月秋闱我必高中!定八抬大轿风光娶你!”
顾寒知睫羽微颤,迅速低头掩去讥诮,再抬眼却泫然欲泣,声轻却刺耳:
“杨公子鸿鹄之志,寒知……不敢拖累。”
指尖捻紧袖口缠枝莲,似承受巨大压力,“府中近日……议论颇多。”
声音陡然压低,掺入难堪与委屈,“那聘礼单子……不知怎地传了些风声……下人们嚼舌根,竟说……竟说……”
她贝齿轻咬下唇,眼眶迅速泛红,“竟说杨家……是存心轻慢顾家,轻慢于我!”
“岂有此理!”杨子臣脸红如猪肝,那点“怜惜”被当众揭短的羞怒冲得粉碎。
他声音拔高引得附近夫人侧目,才慌忙压低,语气却因心虚更显急促:
“寒知妹妹莫听刁奴胡说!聘礼乃家父母倾尽所有,诚心一片!
眼下清贫不过暂时,待我秋闱——”
“杨公子,”顾寒知轻柔却坚定打断,抬起蓄满水汽却异常清亮的眸子,直视他,
“寒知信你志向高远,亦信杨家诚意。”
话锋一转,声音更低柔,字字清晰:“然……人言可畏。祖母最重顾家颜面。
今日叶府盛宴,多少双眼睛看着?
若……若此事再被提,寒知人微言轻,恐……护不住杨家清誉,也护不住……”
适时收声,未尽之意震颤——护不住婚事本身。
顾云舟隐在水榭廊柱阴影里“赏景”。
顾寒知的话一字不落入耳。
“聘礼单子传开”、“轻慢顾家\/轻慢寒知”
——他指节摩挲着腰间玉佩,指节蓦地收紧泛白。眼底温润冻结。
杨家?安敢如此!
“护不住杨家清誉,也护不住……”
——一股暴戾冲上心头!她还替他着想?!
还对那姓杨的存情意?
他怎敢委屈我的知知!姓杨的…该死!
顾寒知通过系统精准捕捉到阴影下阴鸷气息。
她不给杨子臣喘息机会,以帕掩唇发出一声压抑轻咳,苍白小脸更显脆弱,微福身:
“杨公子见谅,寒知……不适,告退了。”
不再看他青红交错的脸色,转身,步履飘摇却仪态万方走向暖阁,
留一袭青衫在众目睽睽下
——脸色像极了半生不熟的猪肝炖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