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小径,枫色如血,泼染天际。
新出炉的未婚夫妇,一前一后,仆从屏息敛气随行,气氛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簌簌声。
尚寒知低垂螓首,脚下却似踩着烧红的铁蒺藜,每一步都煎熬。
脑子里正把系统886反复鞭尸:
“闭嘴!再放《恋爱循环》老子立刻格式化你!
爷的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一厅了!懂?!”
尚寒知一身素绒紫菀花滚边夹袄,裹出玲珑曲线,小脸莹润如玉。
较之中秋宫宴时明朗爽利的神采,如今精气神明显不足,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柔
——非是病骨支离,倒似春晓带露花苞,主打一个“我见犹怜”。
前方,纯亲王隆禧步履微缓。
秋香色漳缎袍角扫过落叶,身形清减如修竹,自带“琉璃易碎”气场。
唯有偶尔掠过枫影的沉静目光,才泄出几分冰面下的暗流。
他看似专注前路,眼风却早已将身后未婚妻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尽收眼底。
宫中虽有她“感天恩略染微恙”的传言,
赐婚当日她大闹公主府的消息,他亦知晓。
如今亲见……确实是大病方愈,元气未复的模样。
........
尚寒知正努力扮演“落后半步”的乖宝宝,肢体却绷得像拉满的弓。
山路无聊,神思涣散之际,那深藏心底的直男体育生灵魂觉醒!
腿它自己动了!一步,再一步……竟不知不觉与隆禧齐了肩!
更要命的是,身体放松后竟自带导航,又朝他那边挪了半步!
胳膊外侧堪堪一拳之隔!
这在大清简直是“实锤狎昵”!
绝的是尚寒知脸上还是一派“爷终于下班了”的死鱼式放松! 长睫微垂,在暖阳下,唇色都仿佛没那么白了。
就在那层薄红将明未灭、两人衣袖将触未触的瞬间——隆禧骤然顿足。
并非被撞,而是那猝不及防的体温和亲昵距离,像石子投入心湖!
她究竟如何看待这婚事?
他眸色渐深,缓缓侧脸。审视的目光精准锁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 肌肤是病愈初的玉白,方才松懈时眉梢那点活气,与此刻强作的镇定对比鲜明。
隆禧心中疑窦丛生,语气掺了恰到好处的忧切与探寻:
“格格……瞧着甚是疲乏?脸色也白得厉害。若不适,小王即刻唤轿?”句句都在她的“病体”上。
尚寒知被这近在咫尺的“问候”吓得cpU差点烧了!
卧槽槽槽!贴太近被抓现行了!
面上却如定窑细瓷,只睫毛飞快一颤。
动作迅捷如经宫廷特训——流云般后撤一尺多!
纤手“优雅”抚上心口(实际在袖里死掐软肉),顺势垂眸。
抬头已是薄怒轻愁,声音还带点掐出来的“微哑”:
“王爷体恤,寒知愧领。
不过些许山风迷眼,略感晕眩罢了,无妨的。”
隆禧神色未动,眼神却针尖般锐利。
她那过度丝滑的退避、滴水不漏的说辞,反而像精心排练过。
只有那丝睫羽微颤和“微哑”是真迹。
他瞬间收敛神色,换上温润有礼的面具,甚至在她避开时恰到好处“黯然”了下,声线更柔:
“是小王多想了。只怨这秋风,不解人意。”
他适时转向山下波光潋滟处,诚挚邀请:
“幸而,下元佳期近在眼前。河灯灼灼,水光融融,安神解厄。彼时愿邀格格同往,一则祈河清海晏,社稷长安,二则……”
目光重落她脸,带着暖意蛊惑,“期以此水光灯影,拂去格格眉间微尘,舒解忧思,宽怀自安。格格可愿同行?”
“舒解忧思”?“宽怀自安”?
尚寒知警铃狂响!他什么意思?他在试探什么?!
拒?搞不好就开“抗旨”副本!
应?鬼知道白切黑打什么算盘!
四目相对。
隆禧目光温良专注,仿佛刚才一切是错觉。
尚寒知只能在强撑的冷静面具下,沉重如点头石碾,声音细若游丝带颤:
“王……王爷费心,寒知……但凭安排。” 每个字都像滚过刀尖,下元暖风已成刺骨寒潮。
山风穿林而过,拂动二人衣袂。
素绒紫菀花瓣在风里微颤,秋香色暗云纹袍角悄然覆上尘泥。
这金玉婚约之下,暗礁已露棱角。
一盏待放的河灯,无声映亮了诡谲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