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威压渐远,但紫禁城砖墙下的空气仍绷着无声的审视。隆禧的手悄然收紧,将寒知指尖拢入掌心。
宫道上低头疾行的太监宫女织成沉默的网,言语是此刻最危险的利刃。
他拇指不轻不重摩挲着她手背,温热的力道揉碎忐忑——皇帝方才绵里藏针的敲打,他们心照不宣。
寒知指尖微颤,紧绷的后颈被这点暖意化开少许。
抬眸撞进他笼着薄雾的凤眼里,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总透着三分易碎的纯净。
她顺势弯起嘴角,端出朵乖巧的甜笑。
踏入慈宁宫檀香缭绕的暖阁,仁宪皇太后竟也坐在孝庄身侧。倒是省了腿脚。
\"孙儿\/孙媳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二人俯身行礼时,隆禧的尾指在她掌缘隐秘地勾了一下。
\"快起来!\"孝庄声线亲昵似寻常祖母,眼风却如淬冰银针,\"都是自家骨肉,不讲究虚礼。\"
仁宪太后笑得更真切,目光粘在寒知脸上稀罕地打转。
蒙语倏然取代汉语流转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本就不擅汉话,满蒙贵胄的舌头在此刻达成默契。
孝庄显然更关心两人的根本大事——子嗣传承与健康。
她拉过尚寒知的手,看似慈爱地拍了拍,目光却带着洞察的锐利:
“好孩子,你们新婚燕尔,皇祖母看着高兴。不过,生育子嗣关乎宗庙社稷,是顶顶紧要的大事,却也不是急在一时。”
她语气放缓,带了语重心长的叮嘱,“
你二人身体底子…都需仔细调养才是根本。
和顺跟我说了,寒知的癸水尚未至,而隆禧这孩子也是前几日才初次泄精。
血气初萌,更要慎之又慎,务必以保重元气为第一要务!”
这话如同一个微型的晴空惊雷,在尚寒知耳边炸开!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王府里几乎没有秘密,此刻被祖母辈人物在慈宁宫、当着皇额娘的面,
用一种讨论天气般的自然口吻说出如此隐私的生理细节,依旧让她耳根瞬间滚烫,险些维持不住脸上乖巧的笑意。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做出十足羞涩的模样。
尚寒知内心疯狂刷屏:卧槽!额娘连这都跟皇祖母汇报?!不对,重点是这个才出精??系统!!系统你给我滚出来!隆禧才出精??他实岁十五了吧??等等!那我岂不是……靠靠靠!这信息量!我cpU要烧了!
关于隆禧的初精,孝庄自然知道。
王府里有康熙和她的耳目,隆禧心知肚明。
但他选择让此事顺其自然被知晓,而非费心隐瞒。
这牺牲一小部分隐私来换取上位者安心。证明他没有刻意隐瞒身体状况,生理也正常但脆弱的做法,
是隆禧从小就深刻理解并娴熟运用的生存智慧。
只是他不知道孝庄会选择在此时、在此地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至于是否需要为初涉人事的亲王安排通晓人事的侍妾或教导宫女
——若隆禧的生母尚在,或许会由生母私下安排。
但隆禧早早获封亲王,开府建牙,已然“立业”。
在皇室看来,这标志着成年,他的私密事,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也不会越俎代庖亲自插手安排。
这份“成人隐私”的责任,被认为应由他自己或由其“贤内助”福晋来逐步引导和承担。
孝庄的目光在尚寒知羞红的脸上停顿片刻,又似不经意地转向了其他话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待到十五年开春大选…皇祖母的意思是,你们新婚不久,正该好好相处。
宗室里面,最要紧的是夫妻和顺,开枝散叶。”
她言语虽未明说“侧福晋”、“格格”,但这番话已是暗示。
至少在下下届大选前,也就是四年后,才有可能主动安排身份较高的妾室给尚寒知添堵。
尚寒知心里门清,只能再次低头行礼,用更甜几分的蒙语嗓音表态:“孙媳谢皇祖母体恤,感激不尽!”
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尚寒知,她对小姑娘的喜爱溢于言表。
在这深宫里,她位份尊崇却犹如华丽笼中的金丝雀,汉语是沟通的藩篱,能陪她用蒙语自在地聊天解闷、身份对等又讨喜的对象实在寥寥无几。
她对那些关于生育、身体的“正事”不大关心,只觉得眼前这小两口玉人般登对。
“寒知啊,”她慈爱地开口,直接忽略了那些沉重话题,笑容是纯粹的欢喜,
“宫里怪闷的,你又懂蒙语。往后无事,多来宁寿宫陪哀家说说话,讲讲外头的趣事也好,哀家瞧着你心里欢喜!”
尚寒知感受到这位嫡母太后发自内心的善意和期待,那种纯粹的情感在勾心斗角的宫廷里实在罕见。
她也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同样用流畅亲昵的蒙语应道:
“皇额娘太抬爱儿媳了!
只要皇额娘不嫌弃儿媳聒噪,儿媳一定常来给您请安,陪您说话解闷儿!”
暖阁内一时间气氛和谐。
两位太后又细问了隆禧的身体饮食,尚寒知管家有无困难等家常,言语间充满了脉脉温情。
但这温情之下,那份来自权力之巅的注视、对子嗣迫切的期待与对亲王夫妻微妙生理状况的了如指掌,如同沉水香的烟缕,无声地弥漫于每一个言笑晏晏的瞬间。
隆禧坐在一旁,始终维持着温和恭顺的笑容,偶尔补充一句得体的话,那双清澈带柔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深海,无人能窥见其真正的心思,
只余下掌中那只柔荑传递来的、
同样复杂而坚韧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