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得亏我提前发现,不然咱们仨晚餐得吃燕麦。”
女人留给他一个背影,径直走向厨房:
“物业已经把菜送上来了。”
额......敢情是自作聪明了。
“没事的嘞陆师傅,大不了我连来两天多帮帮忙咯。”
顾南乔良言三冬暖,抚慰了男人邀功未果的心。
褪下西装马甲以后,坐地毯上摇来摇去,饱满的身段呼之欲出。
“嘿,急人所急真律师,暖人暖心好帮手!”
顿时送上大拇哥点赞,换着鞋,说:“顾乔乔你——”
“陆砚!快来帮忙。”
厨房里,杨灵探头,声音少见的迫切。
闻言赶紧过去——
大理石台面,胡桃木橱柜墙,满墙数值表的厨房内,杨灵在洗菜。
“怎么了灵灵。”
“帮忙切菜。”她说。
原来是‘帮忙切菜’啊,还以为有急事呢。
虽然切菜也挺急的,但是也不用急于一时啊。
既然不急的话......
“厨房有围裙吗?某些情景中这是个不错的时尚单品。”
陆砚笑着问,并且由衷想知道,对方穿上它会不会有‘人妻感’。
“......没有噢,下次你帮忙买吧。”杨灵想了想,“颜色要合适一点。”
不知为何,说起颜色,想到了顾南乔今天穿的粉色西装。
难不成,要买件粉色围裙?
“说起颜色,那就不得不提每个人都喜欢的黄色,众所周知,黄色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颜色,如果你有空......”
“别贫啦,快动手。”
“...”
抛开纷乱的想法,chef正式上线。
上海家常菜讲究‘浓油赤酱’与‘清鲜爽口’并存,既要有烟火气又得精致入味。
虽做不出理论上的成色,但不妨碍以此为目标迸发。
陆砚切菜,杨灵调配料;菜切好,三个配料碗按顺序排好(有些不能同时放,所以分开装)。
起锅烧油,另一人在旁边看流程、掐秒表。
主厨和小帮手经过磨合后,已经建立了初步默契。
响油鳝丝、八宝辣酱烧肉、糟熘鱼片......都是没有的。
索性青椒肉丝、糖醋排骨、油焖笋片平替吧。
菜下锅前一秒,陆砚把她‘赶’了出去。
油烟味太腻,闻了影响食欲。
......
没有手机的日子,食堂饭卡都充不上钱。
胃实在难受,酒也喝不下。
冯小军在寝室颓了四天,约莫暴瘦十斤肉。
临近毕业,大家伙劳燕分飞的节奏里,‘悲伤’这件小事,显然可以三倍速、五倍速过掉。
蚂蚁抗住了一千度烈焰炙烤。
他和揪掉自己一撮头发的研究生学长,意料之外挺过来了。
生活,竟真的在继续。
走出营业厅,新手机里安着、花一小时补办的电话卡,社会层面的‘冯小军’又得以启动。
起先没反应,待到把‘移动数据’点开,便有了。
和想象中不同——没有山呼海啸的急促、亦没有绵延十几秒的震响。
三个群消息‘@’,其中两个是‘@全体成员’顺带捎上的;三条私信,一条是微信团队‘欢迎重登微信’。
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几天来,觉得把未来的情绪都透支了去。
哦对了,还有两个未接电话。
遵从轻重缓急,他先回了张野的。
“喂,张师傅。”
“卧槽,你小子还活着?”
夸张说辞之下,冯小军却觉得十分贴切。
“是,我还活着。”
“什么情况?干什么去了?”
张野的问话没激起一点反感,他口里呼着新鲜空气,眼前看过洋溢青春的学弟学妹......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遇到了点事......”
......
看杨灵一个劲‘刺’陆砚、又忍不住悄悄贴上去亲近,情意快溢出来了。
顾南乔维系着人设的正常:
“灵灵,人家陆砚做个饭不容易,咱就别找茬了好啵。”
说完,给杨灵夹菜,正是刚被吐槽‘没她在旁边掐表、炒制时间长了’的糖醋排骨。
“本来就不该让我出来......”
她嘴硬着,态度却软下来。
陆砚见状接茬,“我是心疼你们女孩子洗头发麻烦,顾律师评评理!”
“有理!”
脚下一痛。
犯人不仅不藏,还用眼睛瞪他。
光天化日之下岂有此理?
于是筷子一伸,从犯人碗里把排骨夹走。
“我的!”
“乖,这个是大人吃的,你吃笋。”
杨灵没听,执意要那块。
女人就是那么奇怪,几千块的衣服说送就送,不拦着恨不得塞满后备箱往回搬。
而眼下,一块不起眼、有些焦黑的排骨,她搞了出分毫不让的架势。
莫名其妙。
“好吧好吧,宝宝护食起来了,见笑。”
顾南乔看向那个日益愚蠢的男人,压根不想回应。
男女之间,天性上有所区别。
不管男性再心细、再有经验,时间长了也会回归‘男人的状态’。
偏偏不自知。
她跟杨灵聊起了‘上海有哪些地方比较好玩’,推荐到甜爱路的时候,眼睛撇过来:
“陆师傅体格大,不给女朋友夹菜的话,人家哪里争得赢你。”
“是是是。”
搞好服务工作,偶尔发表意见,三人相对平淡吃完晚餐。
客人假模假式帮忙擦桌子,走到角桌处、看见玫瑰,顿时来了兴趣。
“‘我时常理性,好在爱不是理性的对立面,为我们兜底’,哦哟~,谁写的?大文豪是谁哟?”
听到内容第一时间陆砚就走过来,见还要接着念,赶快上去拦着。
“顾律师,”差点忘了下班时间对方不受约束,“顾乔乔,放着别动!”
“我放着,你别过来,不然后果自负!”
“笑了,有什么后果?”
说道,大步过来就要抓其手腕。
她也不动弹,仿佛汤姆猫算好斯派克(猫和老鼠中的狗)脖颈绳子的距离,胜券在握看陆砚靠近。
“陆砚!”
是杨灵。
顾南乔笑了,走的时候还热心把垃圾提了下去。
......
人走后,清洁做完,陆砚摘下橡胶手套,杨灵坐在沙发。
暖黄光,电视是黑的,窗外近乎是黑的。
“智能系统已为您适应当前气压。”
平时不会注意的机械音清脆响起,随后就连中央空调的风速,都能听出变大了。
陆砚想走。
尽管会让小问题变成大问题,还是想走。
这间开阔房子的主人摆脸色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整个空间都在排斥他。
是造价不菲的家具在造价不菲的智能灯光下、趾高气昂的反光,刺痛了男人隐秘而脆弱的自尊?
他不这样认为。
没有人,生来需要低对方一等。
一个没来由就生气的女朋友,和一尊等着他来上供的大佛有何区别?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对自家那位都没这么恭敬!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
无人应答。
那就走呗。
玄关与客厅之间,侧面墙凹陷着一个个半圆,按一下,鞋柜就开了。
好个‘顶天立地’式分层,奢侈铺到了门口。
陆砚抽出自己的鞋,想走的心愈发坚定。
何时起,杨灵变得这么麻烦了?
怎么从未意识到,对方的性格如此敏感、情绪化?
确认关系以来,他可以对天发誓,绝对、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至少,主观认知范围内没有。
该给予的耐心,给予了;该为对方做的事,做了。
就连做饭,不想让她沾上烟气,也成错事了?!
恋爱有这么谈的吗?
越想自己越对,越对,越上火——对方以一个毫不讲理的姿态、宛如居高临下的施舍态度和他相处。
哦,开心了凑过来抱一下,不开心了就甩脸色等他认错,是甲方爸爸啊?
鞋很快换好,依然没动静。
沉闷压抑的氛围笼罩身后整片空间,如夜色般,浓郁得化不开。
而他,正是因为感到窒息才想逃离。
相比之下,对杨灵微小的心疼,此刻无足轻重。
一个声音疯狂在耳边嘲笑,‘爱的尽头是什么’;一种荒诞感自此回荡全身,今天是要闹成哪般模样?
难道,将来回忆起第二段恋爱的时候,要总结道——‘吃个饭,她生气了,我也生气了,然后我们分手’?
哦,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在自尊心和消极情绪联手的时候,告诉自己‘再试一次’,好吗’?
踏马地,真可笑。
出门,关门。
顾南乔答应带下去垃圾正在门口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