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定北侯府的红绸还没拆,檐角的铜铃被晨风撞得叮当作响,像串没卖完的糖球在晃。洞房里已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白若雪扒着南宫翎的胳膊坐起来,婚纱口袋里的库房钥匙硌得她腰有点痒,她却眼睛瞪得溜圆,活像只发现粮仓的小松鼠,鼻尖还沾着点昨晚没擦净的糖霜。
“不对劲。”她压低声音,指尖戳了戳南宫翎的铠甲——他昨晚居然没脱铠甲就睡着了,甲叶上还沾着半片山楂干,说是“防刺客”,其实白若雪门儿清,他是被自己数钱的动静闹得压根没睡好。
南宫翎“嗯”了一声,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他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铠甲的凉意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裹得她暖暖的:“什么不对劲?”
“柳贵妃没动静。”白若雪掰着手指头数,指节捏得铜钱“当当”响,“昨天婚礼她被我用弹弓打了三次,泻药被当成辣椒水卖了二十文,炒黄豆成了爆款暗器——哦对,还卖出了三百把‘防贵妃滑溜豆’弹弓!按她的脾气,这会儿该扒着墙根往我院子里扔毒蛇了。”
南宫翎闭着眼轻笑,胸腔的震动透过铠甲传过来,有点麻痒,像有小虫子在爬。他睫毛颤了颤,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她不敢。”
“那可不一定!”白若雪猛地掀开被子,婚纱口袋里的铜钱“哗啦”炸响,滚得满床都是,有两枚还钻进了南宫翎的铠甲缝,“我得派个‘商业间谍’去探探风!知己知彼,才能把她的‘捣乱损失’变成‘净利润’!”
“商业间谍?”南宫翎终于睁开眼,墨色的瞳仁里映着晨光,眉峰挑得老高,“你要让小红去干什么?”
“搞情报啊!”白若雪理直气壮,抓过床头的算盘扒拉两下,算珠碰撞声脆生生的,“就像我去西市打听糖价,得知道竞争对手囤了多少货,打算卖多少钱——柳贵妃就是我的‘头号捣乱竞争对手’,她的动静就是‘市场风险预警’!”
南宫翎刚要开口,就被白若雪扭头冲门外喊的“小红”打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丫鬟小红抱着个红漆托盘进来,盘子里摆着两串糖葫芦——一串裹满白芝麻,一串撒了桂花碎,还有一本摊开的账本,边角卷得像被啃过的糖球签。那是白若雪昨晚临睡前特意叮嘱的“早餐”:“早上吃甜,一天赚钱不歇”。
小红梳着双丫髻,发绳是白若雪用卖糖球剩的红绸拧的,末端还系着两颗小铜钱,走路时叮当作响。她看见满床铜钱,眼睛先亮了亮,才脆生生地喊:“郡主,您叫我?”
“给你个光荣的任务!”白若雪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塞进小红手里,铜板的温度烫得小红手一抖。“去隔壁客房,听听柳贵妃在干什么。记住,要像我教你的‘市场调研’那样,重点收集‘竞争对手动态’——尤其是她有没有说我坏话,有没有新的‘捣乱计划’,比如准备了多少泻药,买了多少毒蛇,都记下来,回头咱们好针对性‘防坑’,顺便开发‘防贵妃套餐’!”
小红攥着铜板,指节都发白了,眼睛瞪得溜圆:“郡主,这是不是就是您说的...‘商业间谍’?上次您让我去打听王记糖坊的糖霜价,也叫这个名儿?”
“嘘——”白若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南宫翎抬了抬下巴,眼底的狡黠快溢出来,“别让你将军爷听见,他不懂我们搞钱人的策略。他只知道打打杀杀,哪懂‘不战而屈人之兵’——用赚钱气死对手,才是最高明的!”
南宫翎靠在床头,看着这主仆俩一本正经地商量“偷听”,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刚要开口说“别胡闹”,就被白若雪举着糖葫芦堵住了嘴:“吃你的!甜的能治话多,你昨儿吃了三串,果然少说半车话。”
小红踮着脚尖溜出门,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没声响,像只偷糖吃的小耗子。刚走到隔壁客房窗下,就听见里面“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官窑茶杯被摔碎了,紧接着是柳贵妃尖利的哭腔,混着宫女的劝架声:“娘娘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反倒让那白若雪得意!”
“我能不气吗?”柳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咬牙切齿,像是在嚼碎玻璃渣,“整个京城都在笑我!我的炒黄豆被她当成暗器卖,十文钱一把还限购;泻药被当成‘战神同款辣椒水’,说是喷了能壮胆;连我扔的那把青铜锅铲,都被小贩串上红绸,喊着‘贵妃同款兵器’卖了五十文!她把婚礼办成庙会,我却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连扫大街的老张都跟我宫女说,‘贵妃娘娘的暗器比糖球还畅销’!”
小红趴在窗台上,听得入了神,手指头在窗台上画圈,数着:一、骂郡主;二、摔东西(刚摔的茶杯值三两);三、还在哭(哭声比西市杀猪的还响)...
“她那婚纱上缝满钱袋,走路哗啦啦响,像个移动钱箱子!”柳贵妃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窗纸都颤,“南宫翎眼瞎了才会娶她!还有那皇帝,居然举着喇叭筒帮她吆喝,说什么‘贵妃使坏助销量’,简直没天理!我库房里那对羊脂玉镯,本来想送给太后换好感,结果为了买通刺客,全当了...现在倒好,刺客被她招安去当‘防刺客模特’,一天赚五十文!”
小红赶紧往回跑,绣花鞋差点被门槛绊倒,手里的铜板都攥出了汗。她冲进洞房,喘得像刚跑完三里地,喊:“郡主!郡主!柳贵妃在哭!哭得可响了!”
“哭什么?”白若雪正趴在南宫翎腿上数他铠甲上的铜钉,闻言“嗖”地坐起来,眼睛亮得像两颗裹了蜜的山楂,“是不是说我坏话了?有没有说要怎么报复我?比如往我糖坊投老鼠药,还是去西市造谣我糖球有毒?”
“说您婚纱像移动钱箱子,说将军爷眼瞎...”小红咽了口唾沫,偷偷瞟了眼南宫翎,见他没生气,才接着说,“还说...还说要让您以后做糖球都缺糖霜!她要动用娘家势力,包下城南所有糖坊,让您只能用粗砂糖!”
白若雪“噗嗤”笑了,拍着大腿直乐,婚纱口袋里的铜钱跟着蹦:“就这?她当糖霜是她宫里产的?我早就跟城南张记糖坊订了十车,付了三成定金,还签了‘违约赔十倍’的契书——够用到明年山楂红透!她包圆?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银子砸进去!”
她突然扭头冲南宫翎挑眉,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听见没?说你眼瞎呢。”
南宫翎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鼻尖的糖霜,声音里带着笑意,像化了的糖浆:“嗯,瞎了才会看上你这个小财迷。”
“那你可赚大了!”白若雪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库房钥匙,钥匙上的老虎纹在晨光里发亮,“娶个会赚钱的郡主,以后你的军饷都能翻番!下次打胜仗,我给你搞个‘战神周边预售’,铠甲模型、同款糖葫芦,保准比朝廷赏的还多!”
窗外突然传来皇帝的喇叭筒声,比昨天还亢奋,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家人们!最新消息!柳贵妃被气哭了!郡主派出的‘商业间谍’小红传回第一手情报——贵妃哭腔独家放送,刷火箭听完整版!买一送郡主同款‘气人秘籍’,内含‘如何用一句话让对手崩溃’三招!”
赵铁柱的大嗓门也跟着炸响,震得窗棂都抖:“将军!郡主!要不要末将去‘安慰’一下贵妃娘娘?就说她要是再闹,郡主就把她的哭声录下来,做成‘防狼警报’卖——夜路走多了的,买一个挂门口,比狗叫管用!”
白若雪眼睛一亮,拍着桌子喊:“这个主意好!小红,记下来,这是个商机!定价二十文一个,买三送一,主打‘贵妃同款穿透力’!”
南宫翎伸手按住她乱晃的脑袋,指腹揉着她发间的糖霜,无奈道:“别闹了。再闹,柳贵妃该真的跳墙了。”
“跳墙才好呢!”白若雪掰着手指头算,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她跳一次,我就能卖一次‘防跳墙’网兜,用粗麻绳编的,上面绣‘招财进宝’,十文钱一个;再附赠《贵妃跳墙同款姿势图解》,彩印版,十五文一本,保准畅销!”
她突然凑近南宫翎,压低声音,气息喷在他颈窝,有点痒:“其实我早就料到她会哭,昨晚特意让老忠在她窗下埋了个‘收音喇叭’——就是我用竹筒和油纸做的传声筒,能把她的哭声放大三倍,这会儿估计全侯府都听见了。”
南宫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洞房比北境的战场还惊险——他的小郡主,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比敌军的八卦阵还多,明明是偷听完事,偏要叫“市场调研”;明明是气人,偏要算成“商机开发”。
“不过她也挺可怜的。”白若雪突然叹了口气,拿起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糖壳脆裂的声音“咔嚓”响,“忙活半天,没伤到我一根头发,还倒贴了不少东西——泻药三两,炒黄豆五文,锅铲二两,刺客佣金五十两...算下来,她昨天至少赔了五十八两四钱,最后只能自己哭,连本都收不回。”
“知道可怜就别气她了。”南宫翎帮她擦掉嘴角的糖渣,指尖有点黏。
“那可不行!”白若雪立刻摇头,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对付这种人,就得让她知道厉害!下次再敢惹我,我就让她哭着唱‘赔钱歌’——我昨晚都编好词了,还谱了曲:‘柳贵妃,真可怜,赔了银子又丢脸,想使坏,没如愿,最后只能哭半天~ 哭半天,没工钱,不如去卖糖葫芦串~’”
她刚唱完,就听见隔壁传来“嗷”的一声惨叫,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哐当”声,估计是柳贵妃被气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小红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账本都掉了,白若雪却笑得更欢了,拍着桌子喊:“小红,再去听听!看她有没有开始唱‘赔钱歌’!要是唱了,咱就记下来,谱成曲卖,版权费都够买两车山楂!”
“别去了。”南宫翎拉住她,指腹捏了捏她的耳垂,“再气下去,她该真的晕过去了。到时候皇帝又要说我这个做夫君的,纵容你欺负人。”
“他才不会!”白若雪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发间的金箔在晨光里闪,“皇帝昨天偷偷跟我说,他觉得柳贵妃的哭腔挺有特色,高低起伏像唱戏,想让我做成‘闹钟’,说是比打更声管用,还能治赖床——他说他那太子儿子天天睡过头,正缺这个。”
南宫翎彻底没话说了。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京城里,没人能斗得过他这个小郡主——你想跟她玩阴的,她却跟你玩商业;你想让她出丑,她却把你的丑态变成爆款;你想气急败坏,她早把你的气急败坏算成了“流量变现”。
这时老忠端着早饭进来,胡子上还沾着糖霜,托盘里摆着两碗桂花粥,上面撒着糖桂花。他刚进门就嚷嚷:“郡主,将军,柳贵妃宫里的人来了,脸都白了,说贵妃娘娘哭晕了,想请您去...去劝劝。”
“劝劝?”白若雪挑眉,眼睛亮得像两颗刚出炉的糖球,“可以啊!不过得收费——安慰费一百两,上门服务费五十两,要是她肯买我十串‘消气糖葫芦’(山楂裹蜂蜜,说是能顺气),可以打九折!记账,记柳贵妃账上,月底让她宫里的人结账!”
南宫翎看着她兴冲冲地往外跑,婚纱口袋里的铜钱哗啦作响,像串跟着她跑的小铃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跟了上去,铠甲甲叶的轻响,像是在给她的“赚钱进行曲”伴奏。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满地散落的铜钱和那本翻开的账本上,账本上“柳贵妃 欠 消气糖葫芦十串”的字迹歪歪扭扭,活脱脱一幅“郡主赚钱记”的热闹画卷。
而隔壁客房里,柳贵妃趴在梳妆台上,刚被宫女掐着人中救醒,就听见外面传来白若雪清亮的吆喝:“安慰服务开始接单咯!先付钱后服务,概不赊账——” 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救她,心里都在想:往后还是别惹郡主了,跟她斗,连晕过去都得被她当成“新业务推广”,太亏了。
远处的更夫路过定北侯府,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欢笑声,还有郡主清亮的吆喝声,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嘟囔:“这郡主可真能折腾,刚成亲就把贵妃气晕两回,往后这京城,怕是天天都像赶庙会,热闹咯!” 他敲着梆子走远,梆子声里都带着点糖霜味,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