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两个字,像一颗,被引爆的,惊雷。
整个天寿殿,那层,用仙乐与欢笑,堆砌而成的,华美外壳。
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
仙乐,停了。
舞女,僵住了。
所有,觥筹交错的,声音,都消失了。
死寂。
一种,比殿外寒风,更刺骨的,死寂。
随即。
是,更猛烈的,爆发。
“秦家?哪个秦家?”
“还能有哪个!当年被城主大人,亲手覆灭的那个!”
“是他!我想起来了,秦家的那个独子,秦川!”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被关进了,天字号黑牢!”
“他怎么会,在这里!”
窃窃私语,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惊呼。
一道道,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那个,角落。
震惊。
疑惑。
贪婪。
恐惧。
幸灾乐祸。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发酵。
将原本,醇厚的,酒香,搅成了一锅,酸腐的,浓汤。
秦川,成了,风暴的中心。
他,却依旧,安坐。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那个,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胖子。
张德海。
“你…你你…”
张德海,指着秦川,喉咙里,发出,赫赫的,风箱声。
他,想喊。
想叫护卫。
可那两个字,像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卡在,喉咙深处。
恐惧。
极致的恐惧,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那张,油腻的,肥脸,此刻,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宣纸。
上面,还用,名为“惊骇”的墨汁,胡乱地,涂抹着。
“味道,变了。”
秦川,轻声,开口。
“刚才,还只是,油腻。”
“现在,多了一股,被吓破了胆的,骚臭。”
“真难闻。”
他,摇了摇头。
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对自己,不喜欢的,菜品,做出,最直白的,评价。
这句,轻描淡写的,评价。
成了,压垮张德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眼中,理智的,光芒,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疯狂。
“魔鬼!你是魔鬼!”
他,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轰然爆发。
肥胖的,身体,像一颗,炮弹,撞向秦川。
他,没有,章法。
没有,招式。
只是,最原始的,出于求生本能的,胡乱攻击。
他想,撕碎,眼前这个,让他,回忆起,所有罪孽的,噩梦。
殿内的,宾客们,下意识地,后退。
拉开了,更大的,空间。
他们,想看。
想看这个,秦家的余孽,究竟,有几分,斤两。
青阳剑宗的长老,捋了捋胡须,眼神,微凝。
流云谷的谷主,放下了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赤炎门的门主,双臂抱胸,眼中,燃烧着,看好戏的,火焰。
他们,都是,食客。
桌上,突然,多了一道,计划外的,血腥小菜。
他们,不介意,先,尝一尝。
面对,那只,扑来的,疯兽。
秦川,动都,没动。
他,甚至,没有,抬眼。
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
那根,刚刚,夹碎了,法器长刀的,手指。
那根,看起来,干净,修长,甚至有些,文弱的,手指。
轻轻地,点出。
点在了,那团,汹涌而来的,油腻风暴的,正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灵力碰撞的,光华。
一切,都,悄无声息。
张德海的,身体,停住了。
就那么,凝固在,半空中。
他,距离秦川的手指,还有,一尺。
可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脸上的,疯狂,也凝固了。
然后,像被,看不见的,刻刀,一寸寸,凿开。
露出了,里面的,茫然。
与,空洞。
“我的灵石…”
他,喃喃自语。
“我的法宝…”
“我的小妾…”
“我的儿子…”
他,每说一句,身上的“味道”,就,流失一分。
那股,油腻的,精明。
那股,懦弱的,骚臭。
那股,虚假的,强大。
都在,从他,七窍之中,无声地,逸散。
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最后。
“噗通”一声。
张德海,摔在了地上。
像一滩,烂泥。
他,没死。
呼吸,还在。
心跳,也还在。
可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空了。
他,成了一个,只有,肉体,还活着的,空壳。
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味道”的,废品。
秦川,收回手指。
看都,没再看,地上的那滩烂泥。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太油了。”
“腻。”
他,做出,最终的,评价。
整个,天寿殿。
针落可闻。
如果说,刚才,府门前,碎刀那一幕,是,震惊。
那么,现在,就是,悚栗。
一指。
废掉了一个,金丹修士。
不是,杀死。
是,废掉。
从,灵魂层面。
将一个人,毕生,所求,所珍视,所构成的一切,全部,抹去。
这种手段。
比,一剑封喉,要,恐怖,一万倍。
这,不是,道法。
这,是,妖术!
是,魔功!
青阳剑宗长老,脸上的,从容,消失了。
流云谷谷主,嘴角的,笑意,僵硬了。
赤炎门门主,眼中的,火焰,变成了,凝重。
他们,终于,意识到。
眼前这个,白衣青年。
不是,一道,可以,随意品尝的,小菜。
他,是,毒。
是,剧毒。
是,能,毒死,整桌,食客的,绝命之毒!
“呵呵…”
一声,低沉的,轻笑,打破了,这片,死寂。
声音,不大。
却,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最上首。
那张,由,整块“火玉之王”,雕琢而成的,巨大宝座上。
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暗金色,滚龙袍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威严。
不怒自威。
双眉,如剑,斜插入鬓。
一双,眼眸,开阖之间,仿佛有,雷霆,闪动。
他,只是,坐在那里。
就,成了,整个,大殿的,中心。
所有的,光,所有的,气,都,自然而然地,向他,汇聚。
他,就是,这座城,这片天,唯一的主人。
王烨。
他,回来了。
他,一直都在。
他,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刚才的,整场闹剧。
“秦川。”
王烨,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仿佛,能,直接,作用于,人的,神魂。
“本座,该说,真是,好久不见。”
“还是,该夸你一句,命,真硬。”
他,看着秦川。
眼神,居高临下。
像,神龙,在俯瞰,一只,侥幸,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蝼蚁。
他的“味道”,霸道,醇厚。
像,一座,积蓄了,五百年的,黄金火山。
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秦川,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数百名,战战兢兢的,宾客。
与,宝座上的,王烨,对上了。
“我的命,当然硬。”
秦川,缓缓,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月白色的,衣袍。
动作,从容不迫。
“否则,怎么能,活到今天。”
“来,收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王烨,笑了。
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这天风城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是,这座,本座亲手,建立的,城主府?”
“还是,这满堂,前来,为本座贺寿的,东域豪杰?”
“或者…”
他,拖长了,声音。
眼神,变得,戏谑。
“是你脚下,那块,用你秦家人的,骨灰,烧制成的,地砖?”
这句话,恶毒至极。
大殿里,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没想到,王烨,会当众,说出,如此,刻薄的话。
这,不像一个,城主的,风度。
更像,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最残忍的,鞭尸。
秦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
他,甚至,低头,看了看,脚下。
那块,光滑如镜的,黑色地砖。
然后。
他,抬起头。
看着王烨。
“你说的,都对。”
“这座府邸,是我的。”
“这些人…”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宾客。
“是,替我,看管家业的,长工。”
“而你…”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王烨的脸上。
“是,那条,替我看家的,狗。”
“一条,养了五百年,以为自己,是主人的,老狗。”
“放肆!”
王烨,身旁,一名,心腹大将,猛地,站了出来。
“敢对城主大人,无礼!”
“找死!”
王烨,抬了抬手。
制止了,他。
王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森然。
“狗?”
他,重复着,这个字。
“有趣。”
“秦川,你可知,这五百年来,有多少人,想挑战本座。”
“有多少人,死在了,本座的手里?”
“他们的名字,本座,都记不清了。”
“因为,死人,没有,被记住的,价值。”
“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
秦川,摇了摇头。
“他们,是来,挑战你的。”
“而我…”
“是来,审判你的。”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
就,走出了,那个角落。
站在了,大殿的,中央。
站在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王烨。”
“你,可知罪?”
他,问。
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像,暮鼓晨钟。
像,九幽,传来的,法旨。
王烨,愣住了。
满堂宾客,也,全都,愣住了。
审判?
知罪?
这个,秦家的余孽,疯了吗?
他,以为,自己是谁?
天道?
还是,神明?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
王烨,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他,笑得,前俯后仰。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我何罪之有?”
他,止住笑,看着秦川,像在看一个,白痴。
“本座,结束了,天风城,百年战乱。”
“让,万民,得以,休养生息。”
“本座,励精图治,将一座,荒芜小城,建成,东域,最繁华的,巨城之一。”
“本座,受,万民敬仰,百宗来贺。”
“这,是功绩!”
“是,彪炳史册的,不世之功!”
“你,一个,丧家之犬。”
“一个,从黑牢里,爬出来的,臭虫。”
“凭什么,审判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洪亮。
蕴含着,沛然的,威势。
最后一句,更是,如,雷霆炸响。
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修为,稍弱的宾客,气血翻腾,脸色,一片苍白。
这就是,化神期大能的,威压!
这就是,天风城之主的,霸气!
在,这股,霸气面前。
那个,白衣青年,显得,如此,单薄。
如此,渺小。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碾成,齑粉。
可,他,没有。
他,依旧,站得,笔直。
像一柄,插在,狂风暴雨中的,孤剑。
“功绩?”
秦川,重复着,这两个字。
然后,他,笑了。
“你的功绩,是建立在,我秦家,三千七百口人的,白骨之上。”
“你的繁华,是,用我家的,血,浇灌出来的。”
“你口中的,万民,在为你,歌功颂德时。”
“有没有,告诉你。”
“他们的脚下,埋着,多少,不愿屈服的,冤魂?”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却,像一把,无形的,刀。
剖开了,王烨,那身,名为“功绩”的,华丽外袍。
露出了,里面,那,血淋淋的,真相。
“一派胡言!”
王烨,怒喝。
“你秦家,勾结魔道,残害生灵,人人得而诛之!”
“本座,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秦川,看着,宝座上,那个,义正言辞的,男人。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些,噤若寒蝉的,宾客。
“青阳剑宗的长老。”
他,忽然,开口。
被点到名的,青衫老者,身体,一僵。
“当年,你们,分得了,我秦家,三座,灵药园。”
“理由,是,那些灵药,沾染了,魔气,需要,用你们的,‘浩然剑气’,来净化。”
“我想问问。”
“净化了,五百年。”
“净化干净了吗?”
青衫长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血口喷人!”
“流云谷的谷主。”
秦川,没有理他,又,看向,另一个人。
“你们,拿走了,我秦家,所有的,功法典籍。”
“说是,要,封存研究,以免,魔功,流毒世间。”
“不知,研究出了,什么,‘逍遥’的,心得?”
流云谷谷主,脸色,一白。
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还有,赤炎门的门主。”
“我秦家的,地火熔炉,用得,可还顺手?”
“你们,用它,炼制出的,法宝。”
“有没有,沾上,我秦家工匠的,血?”
红发壮汉,猛地,站起。
一股,暴烈的,气息,冲天而起。
“小畜生!你找死!”
秦川,看着他们。
看着,这一个个,被他,点到名字后,恼羞成怒的,“名门正派”。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