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会议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强光,照在王德昌油亮的额头上。
那光像一把无形的刀,在他眉心刻下一道深深的皱痕。
他捏着校报的手指关节发白,声音像砂纸擦过黑板:“上周三校报头版写林砚帮同学补课,今天又登他给流浪猫搭窝——这是校报还是私人日记?叶檀,你当记者是给刺头写传?”
二十多双眼睛唰地转向坐在角落的叶檀。
她垂着睫毛,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金属笔帽磕在会议记录簿上,“叮”的一声。
林砚坐在最后一排,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颤——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和上次被王德昌堵在校报室时一模一样。
“王主任说得对。”林砚突然起身,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他双手撑在椅背上,校服领口松松垮垮,眼神却像淬了冰,“校报该写正能量,可有些老师表面正能量,私下做的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推到会议桌上,“比如上周四晚上八点,星图科技的杨经理在云港酒店给您递信封的照片,算不算正能量?”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张副校长扶了扶眼镜凑过去,照片里王德昌西装革履,周经理的手正从他西装内袋抽离,两人身后的酒店电子屏清晰显示着日期时间。
王德昌的脸瞬间从通红变成青白,额角青筋跳得像要爆开:“你、你偷拍?这是诬陷!”
“偷拍?”林砚从书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最上面是星图科技近三年的捐赠记录,“星图每年给七中捐三十万实验室设备,可去年高三(2)班陈小雨的竞赛加分被莫名取消——她爸爸是天衡竞争对手公司的工程师。再看这张成绩单。”他翻开第二页,“高二(5)班李阳,数学从32分涨到128分,刚好在他叔叔成为星图区域经理之后。”
文件被依次传看。
教导副主任老陈翻到最后一页时突然顿住——那是王德昌的银行流水,每笔五万、十万的转账都对应着星图科技的打款时间。
就在这时,王德昌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怒极反笑的冷笑,而是带着几分从容与讥讽的笑。
“林砚啊林砚,你以为这些就能定我的罪?”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理了理西装袖口,“我承认,你们确实掌握了一些……嗯,比较敏感的信息。但你知道吗?这些证据链,只要有一个环节不成立,整件事就会变成诽谤。”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仿佛刚才的惊慌从未存在过。
“比如说,这张照片。”他指着桌上的照片,语气笃定,“我可以解释为朋友聚会,私人交流。至于你说的奖金换成绩——谁证明李阳的成绩提升是我操作的?是你?还是校长?”
林砚瞳孔微缩。
他的确没料到王德昌会这么冷静,甚至像是早有准备。
王德昌继续道:“林砚,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在系统空间里拼图,我也知道你背后有人帮你。但我告诉你,真相不是你想怎么拼就怎么拼的。你太年轻,也太冲动。”
这番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林砚的心脏。
他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自己昨晚在系统空间反复核对每一个细节的画面。
他曾以为胜券在握,但现在看来,王德昌并非毫无防备的猎物,而是一只早就设好陷阱的老狐狸。
他手指微微颤抖,喉咙干涩,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难道我真的错估了?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我没有直接证据。”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但我有间接证据,有一系列环环相扣的事实,有你无法否认的时间线。”
他从文件夹底部抽出一张纸,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你申请调任七中的履历表。”他说,“你三年前主动要求来七中任教,并且在调职申请中特别注明‘希望参与学校信息化建设’。而恰好就在你调来的那一年,星图科技开始大规模向七中捐款。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王德昌的笑容终于裂开了一个缝隙。
林砚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不是为了报复才拿出这些证据。我是想让大家看清,谁才是真正影响教育公平的人。”
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痛惜。
“你们可以质疑我的动机,但请不要忽视那些被伤害的学生。”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刺头”标签下的少年,而是一个敢于直面黑暗、试图撕开谎言的人。
王德昌最终摔门而出。
走出会议室时,林砚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心跳剧烈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王德昌那句“你太年轻,也太冲动”。
但他也明白,这老混蛋不会就这么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