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十七分,林砚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
他从被窝里弹起来时,后背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将棉质睡衣黏在肩胛骨上。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被碰得叮当响,半杯凉透的蜂蜜水泼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上,晕开一片深浅不一的水渍。
\"妈——\"他哑着嗓子喊了半句,尾音卡在喉咙里。
窗外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远,晨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金斑。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他摸了半天才抓稳,屏幕亮着顾昭的名字。\"我在你楼下。\"少女的声音像浸过薄荷的泉水,\"你昨晚说今早有重要的事。\"
林砚低头看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噩梦里泡了三个小时。
他扯过校服外套套上,银镯子在手腕上撞出清脆的响。
跑下楼时,顾昭正倚着自行车,藏青格裙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裹着白袜的小腿。
她怀里抱着个黑色笔记本,封皮边缘压着张便利贴——\"林砚今日待办:早茶(咸豆浆+粢饭糕)、张叔家、校图书馆监控调取申请\"。
\"我记起来了。\"林砚跨上自行车后座,喉结滚动,\"那天晚上,我不是在家写作业。我是...我是跟着我妈去学校的。\"
顾昭的背僵了一瞬,车把微微偏了偏,又迅速稳回来。
她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你是说,你是目击者?\"
张叔家的老木门\"吱呀\"一声开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
穿蓝布衫的老人扶了扶老花镜,看见林砚时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林母出事前最后一次来这里时,他在她眼里见过的神情。
\"小砚。\"张叔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三遍才接过顾昭递来的保温桶,\"先喝碗酒酿圆子。\"
瓷碗里浮着粉色桂花蜜,林砚却一口没动。
他把昨夜梦到的每个细节倒豆子似的倒出来:母亲塞给他的铁盒、保安举着的电棍、车灯刺白前她最后那句\"替妈妈把星星擦亮\"。
张叔的手突然抖了,酒酿圆子泼在原木餐桌上,在木纹里洇成浑浊的河。
他从里屋抱出个铁皮箱,锁扣生了锈,一掰就开。
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林砚一眼认出那是自己五岁生日,母亲蹲在他身后,两人都举着沾了奶油的叉子。
\"你妈出事前三天来找我。\"张叔的指节抵着照片上母亲的笑脸,\"她说要去七中送举报信——云港化工的污水直排海,她手头有三年的监测数据。\"他突然抬头,眼里血丝密布,\"她本来要把你托付给我,可临出门又改了主意...她说'小砚该看看大人怎么守护星星'。\"
林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系统星图里那些跳动的星光,想起母亲常说的\"光越亮,影子越清楚\"。
原来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母亲要擦亮的星星。
\"所以那场车祸不是意外。\"他的声音发颤,\"他们要灭口,要销毁证据。\"
张叔没说话,只是从铁皮箱最底层抽出个牛皮纸袋。
封口处盖着云港市环保局的红章,里面散落的照片上,浑浊的污水正从管道涌入大海,水面漂着翻白的鱼。
\"当年的案卷被调包了。\"张叔摸出根烟,却没点,\"我偷偷留了底。\"
钟表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顾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污水排放口在海滨公园后巷,化工集团的监测车每周三晚十点会去清理现场——\"
\"叮铃铃——\"
林砚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来电显示是\"王主任\",备注还是开学时随手存的。
他接起来,王德昌的声音像抹了蜜:\"林同学啊,我在学校后巷的煎饼摊呢,你要不要来尝尝?\"
顾昭的笔尖\"啪\"地折断。
七中后巷的煎饼摊飘着芝麻香。
王德昌穿件洗得发白的灰t恤,手里举着个夹了脆饼的煎饼,活像个普通晨练的老头。
可他看林砚的眼神,却像在看块被翻出来的烂泥。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王德昌咬了口煎饼,脆饼在齿间发出细碎的响,\"我听你班主任说,你上课总走神。\"
林砚盯着他嘴角沾的芝麻,突然笑了:\"王主任怎么不问问自己,这些年睡得好不好?\"
王德昌的手顿在半空。
晨光里,他眼角的皱纹突然变得锋利,像把淬了毒的刀:\"有些事,忘了最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他把没吃完的煎饼扔进垃圾桶,塑料纸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还年轻,别学你妈——\"
\"够了。\"顾昭的声音像块冰,她挡在林砚身前,藏青格裙被风掀起,露出小腿上一道淡白的疤,\"王主任该去校医室看看眼睛,毕竟...有些人,总把真相看成幻觉。\"
王德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瞪了顾昭一眼,又看了看林砚,最终转身快步离去,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晚自习结束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梧桐树梢。
林砚抱着一摞竞赛题往家走,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他摸黑躲进巷口的阴影里,瞳孔泛起淡蓝色的光——知识星图上,铂金阶的星光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钻石阶的星辉,像撒了把碎钻在夜空里。
\"解锁能力:多维数据交叉分析。\"系统音带着金属质感,\"检测到记忆碎片完全融合。\"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画面开始在他脑海里闪回:母亲攥着牛皮纸袋跑过绿化带,保安的电棍在雨里泛着冷光,黑色轿车从拐角冲出来时,前灯照出挡风玻璃后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是王德昌!
\"你们欠我的。\"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拳头却攥得死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我会亲手讨回来。\"
回到家时,客厅的台灯还亮着。
姜棠留的便利贴贴在冰箱上:\"哥哥,我煮了玉米粥在锅里~\"他没去掀锅盖,径直走向母亲的旧衣柜。
最上层的樟木箱里,他摸到个包着红绸布的小盒子——那是他从小到大,每年生日母亲都会塞给他的\"神秘礼物\"。
红绸布滑落在地。
盒子里躺着枚银色U盘,和一封泛黄的信。
信纸边缘有焦痕,像是被火烧过又抢回来的。
林砚展开信,母亲的字迹力透纸背:
\"砚儿,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妈妈已经不能陪你长大。U盘里是我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化工集团的排污数据、收买官员的转账记录、甚至...他们如何伪造车祸现场的监控。\"
他的手指在U盘上轻轻摩挲,突然想起系统刚解锁的能力。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U盘上镀了层银边。
他打开电脑,手却在插入USb接口前停住了。
\"明天早上。\"他对着黑暗说,\"明天早上,我要把这些复制到手机里。\"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轻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