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心头的寒意未退,石室内的空气骤然凝滞,变得厚重。一股混杂着沙尘与陈腐棺木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像是从某个尘封千年的古墓深处逸散而出,带着能渗入骨髓的孤寂与阴冷。
墙壁上那道刚刚弥合的裂痕,如同一道丑陋的疤痕,竟不安分地再次抽搐。裂痕并未完全洞开,仅是嗤嗤地渗出一缕极淡的青烟,细若游丝。
那青烟在昏暗中飘忽游走,盘旋数圈后,竟缓缓凝聚成一个模糊佝偻的人形。粗布衣衫的轮廓依稀可辨,那模样,倒有几分鬼市里那些专卖些来路不明物件的摊贩神韵,只是更显阴森。
“又是幻象?”慕容澈眉峰一蹙,向后挪开半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目光锁定那青烟人影。这玩意儿看上去可比之前的战场幻影邪门多了。
闻人陌离眉头紧锁,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对,这东西不是单纯的能量残留。”她声音微沉,“它冲着你来的!”
话音方落,那青烟摊贩猛地“抬起头”——它那模糊的头部轮廓微微上扬。虽然没有五官,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贪婪与空洞。下一瞬,人形骤然溃散,化作一道更为凝实的青色烟柱,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尖啸,如箭离弦,直扑慕容澈眉心!
其速之快,远超肉眼所能捕捉。慕容澈只觉眉心一阵冰寒刺骨,似有无形尖锥狠狠扎入。紧接着,那股阴冷青烟便狂暴地冲入他的识海。
顷刻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尖叫、无助的哭喊、绝望的哀嚎,如同决堤的洪流,在他意识中轰然炸开。一张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庞闪过,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画面中的人,有身着粗陋兽皮、麻衣的古人,也有穿着现代户外装备的游客。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情感,他们的人生片段,都化作了支离破碎的残片,被一股力量粗暴地搅动。
其中一段记忆,异常清晰。一个戴着鸭舌帽、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对未知旅途的兴奋与好奇。在一处光线昏暗的所在——似乎也是一间古墓,她伸出手,带着几分探究,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枚悬浮在石台上的玉佩,那玉佩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宇文宿渊!慕容澈心头一震,这正是新闻报道中那个因好奇触碰不明古物而失踪的现代游客。他“看”到,女孩触碰玉佩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便从玉佩中涌出,如同贪婪的蛭虫,开始疯狂吸食她的生命力。她的笑容凝固,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好奇变成了惊恐,再化为绝望。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对未来的憧憬,她整个鲜活的生命,都在被那股力量一点点抽离,化为某种存在的养分。
无法形容的剧痛在慕容澈脑中炸开,仿佛有无数钢针在同时攒刺他的神经。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那些受害者被剥夺记忆、情感乃至灵魂时的痛苦与空虚,此刻都原封不动地倾泻在他身上,让他感同身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充斥鼻腔,这不是先前战场的幻影,而是那些记忆碎片中蕴含的,最原始、最真实的绝望气息。他甚至能“尝”到那些灵魂在消逝前的苦涩。
“守住心神!”闻人陌离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穿透力,狠狠撞入慕容澈混乱的意识,让他混沌的脑海勉强撕开一道清明的裂隙。她一步上前,并指如剑,指尖凝出一星莹白光点,迅速点在慕容澈剧烈抽搐的眉心。那光点触及之处,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扩散,试图将那股外来的邪异力量阻隔在外。
眉心的刺痛略有缓解,青烟的冲击力道也减弱了几分,但那些饱含绝望的记忆残片,依旧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翻腾不休,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这是那将军…逸散的力量……”慕容澈喘着粗气,声音因剧痛而嘶哑扭曲,额角青筋暴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闻人陌离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当场瘫倒。她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恐怕不止。”她沉声道,“那‘摊贩’,更像是被将军执念吸引而来的某种游荡邪物,借着这时空裂缝逸散的力量,无意识地四处攫取活人记忆和生机。”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慕容澈,“你刚才看到的,恐怕只是它漫长岁月中无数‘进食’里的一小部分。”
闻人陌离的目光转向石椁,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那个将军,或者说他那份不死的执念,才是这一切灾祸的真正根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找到并彻底毁掉承载他核心记忆与力量的那个‘锚点’,否则,这时空裂缝便永无宁日,类似的悲剧只会一次又一次重演。”她语气一顿,补充道:“这片陇原大地上,不能再有无辜之人,沦为他那份扭曲爱恋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