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正午的荷池浮着光斑,阿沅在祖父的修表摊下摸到个铁盒,盒盖上的铜锁刻着半朵荷花,缺角处卡着根游丝——正是祖父修怀表时用的零件。当她用指甲刮开锁锈,锁眼里掉出片桑皮纸,纸上用炭笔勾勒着太奶奶1985年的\"夏星笺\"草稿,笺角的邮戳缺了笔,像极了锁上的荷花缺角。
\"这是你祖父放精密零件的盒子。\"父亲接过铁盒,游丝在阳光下颤出细影,\"1985年夏天,他总对着荷池修表,说流萤光纹能校准齿轮。\"阿沅想起太奶奶的纸纹簿里夹着张齿轮拓片,齿孔间卡着流萤翅膀,现在才明白,那些翅膀是祖父故意留在零件里的邮戳纹路。
午后拆修表盒暗格时,阿沅发现盒底垫着块油布,布上用煤油画着邮戳形状,戳心写着\"夏至拓印\"。\"那年太奶奶病重,他就在修表摊刻邮戳模子。\"母亲指着布边的油迹,\"这是钟表油,当时以为是污渍,现在看像极了流萤轨迹。\"
荷池边的老竹椅下,阿沅挖到个铜罐,罐里装着祖父的修表笔记,某页用铅笔描着太奶奶的剪纸稿,稿上的流萤翅膀竟是用齿轮轮廓画的。当她把笔记放在修表摊的玻璃罩下,阳光透过齿轮状的镂空,在笔记上投出祖父修表的影子,镊子的轨迹正好补上稿纸缺角,形成完整的\"夏邮戳\"图案。
\"祖父说,夏邮戳要刻在发烫的齿轮上。\"父亲递来枚怀表齿轮,齿面还留着焊锡痕迹,\"他修完表会把齿轮放进荷池淬火,说水能留住流萤光。\"阿沅摸着齿轮的温热,想起太奶奶笔记里写的\"齿轮三淬,一淬承光,二淬凝纹,三淬...\"后面的字被焊锡遮住,现在才懂是修表兼拓印的工序。
晚饭时母亲说起祖父的怪癖,说他夏至必在修表摊挂放大镜,\"有年镜片掉在荷池,捞起来时上面全是流萤光斑。\"阿沅突然想起铜罐里的笔记边缘有裂纹,现在明白,那些裂纹是放大镜聚焦阳光留下的,全是祖父留给后人的拓印密码。
深夜擦齿轮时,阿沅发现齿孔里嵌着片干荷花瓣,是太奶奶夹在修表工具里的。花瓣的纹路在台灯下显形,竟成了祖父的字迹:\"齿轮三转,一转承光,二转凝纹,三转...\"后面的字被齿轮遮住,她试着按笔记里的方法转动齿轮,第三圈时齿轮突然发烫,齿面上浮出祖父修表时画的流萤图,萤尾卡着根铜丝——正是太奶奶剪纸用的刻刀屑。
\"原来祖父的修表是活的邮戳。\"阿沅摸着齿轮边缘的磨痕,那是祖父无数次校准留下的。她拿起齿轮,在新裁的桑皮纸上拓印,齿轮顺着纸纹滚过,竟拓出祖父修表时的侧影,镊子的位置正好补上稿纸上缺的那笔,形成完整的\"夏萤邮戳\"。
立夏夜的荷池飞出只流萤,在修表摊投下邮戳形状的影子。阿沅把拓好的夏笺放进铜罐,发现罐底刻着祖父的字:\"所有邮戳的缺齿,都是留给后来人的齿轮。\"而齿轮齿孔里的铜丝不知何时凝成了流萤形状,尾部的光纹正与1985年夏至祖父修表时的轨迹重合,在笺角盖下枚带着现世温度的时光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