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春分的志愿表谜题
三月的樱花开始抽芽时,苏小蝶在课桌里发现张皱巴巴的志愿草表。沈墨的字迹力透纸背,“汽修职业学院”四个字被划得很深,旁边用铅笔写着小字:包分配,月薪三千五。她攥着草表往操场跑,看见少年正在给篮球队修记分牌,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
“为什么不考大学?”她的声音被春风扯得零散,樱花苞在头顶簌簌颤动。沈墨没回头,螺丝刀在阳光下闪了下:“我爸说,读完技校就能进厂,我妈的药不能断。”少年的后颈晒得微黑,苏小蝶突然想起他抽屉里永远摆着的廉价止痛贴,和祖母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午休时,苏晚晚往两人碗里添樱花腌菜:“墨墨最近总帮我磨咖啡豆,手比小星当年还巧。”老人的话让沈墨呛到,苏小蝶却注意到祖母往少年碗里多夹了块红烧肉,油花在青瓷碗里晃出温柔的涟漪。
第二节:校庆夜的樱花电路
谷雨那天,学校宣布校庆要办“樱花夜市”,苏小蝶被推为班级摊位负责人。她蹲在仓库整理旧彩灯时,沈墨突然扛着工具箱出现,工装外套搭在肩头,露出里面洗褪色的蓝白条纹衫:“听说你们缺会修电路的。”
两人蹲在樱花树下接线时,苏小蝶的指尖被铜丝划破。沈墨从裤兜掏出创可贴,包装纸上印着卡通樱花图案:“上次帮陈奶奶修电灯,她硬塞给我的。”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樱花苞恰好落在创可贴中央,像朵微型的春天。
夜市开张那晚,沈墨改装的串灯在樱花枝间流转,粉色光晕里,苏小蝶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新疤痕——螺旋状的烫伤,像段未写完的省略号。“是给隔壁张婶修热水器时烫的,”少年察觉她的目光,慌忙拉下袖口,“她说请我吃酱骨头,其实我......”
“其实你想攒钱买那块机械表。”苏小蝶指着他总在钟表店橱窗前停留的方向,“我帮你问过了,二手市场有九成新的。”沈墨猛地抬头,夜市的喧嚣突然退潮,只剩彼此瞳孔里的灯影,和远处传来的《樱花祭》民谣。
第三节:立夏的记忆纽扣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祖父小星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老人攥着苏小蝶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铜纽扣:“晚晚的旗袍......第三颗纽扣总爱掉。”苏晚晚正在厨房熬樱花粥,听见动静时,瓷勺“当啷”掉进锅里,溅起的粥点在围裙上,像极了四十年前他给她补纽扣时的情景。
“我来吧。”沈墨卷起袖子,从工具箱里翻出顶针和棉线。少年穿针时的专注神情,让苏晚晚恍惚看见小星年轻时的模样。纽扣缝好后,老人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那是苏晚晚当年做衬衫剩下的边角料。
“他总说要给我做条围裙,”苏晚晚轻轻抚摸布料,“后来钟表厂倒闭,他去摆修表摊,就把这块布缝在工具箱里。”阳光穿过纱窗,在沈墨低头整理工具的侧脸上织出光影,苏小蝶看见祖母眼角的泪,正落在蓝布上的樱花纹里。
第四节:小满的樱花协定
梅雨前的最后一个晴天,苏小蝶把沈墨约到樱花树下。她踩着去年冬天埋下的青铜匣子,递给他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机械原理的网课资料,还有......我攒的奖学金。”少年想拒绝,却看见她发梢沾着的樱花苞,和信笺里小星写给晚晚的“胡闹”二字重叠。
“我们做个约定吧,”苏小蝶捡起片将落的花瓣,“你考成人高考,我报本省的师范,这样......”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樱花阴影在睫毛上扑簌簌跳动,“这样周末可以一起回来看奶奶。”
沈墨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花瓣。远处传来中学的上课铃,他的指尖在她发顶停留了零点几秒,像蝴蝶触碰刚绽放的花蕊。樱花树的根系在地下悄悄缠绕,就像两个少年此刻交叠却不敢相认的心跳频率。
第五节:芒种的未完成句
高考倒计时三十天时,苏晚晚在厨房晕倒了。苏小蝶冲进急诊室时,看见沈墨正握着祖母的手,少年工装裤上还沾着汽修厂的机油,却把祖母的手捂得很暖。“奶奶说,”他转头时,睫毛上凝着水光,“樱花树下的匣子,还有东西没给你看。”
深夜的老宅里,苏小蝶打开匣子底层的暗格,里面是小星的诊断书,和一张泛黄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北方机械学院,1998年。录取书里夹着张便签,是苏晚晚的字迹:傻瓜,我偷偷替你寄了申请,我们的时间,不该困在钟表齿轮里。
泪水滴在通知书上时,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查过了,成人高考也能考那所学校的继续教育学院。”少年的工装外套搭在她肩头,带着淡淡的汽油味,“等我攒够第一学期的学费......”
他没说完的话,被窗外突然盛开的樱花打断。今年的樱花开得格外早,粉色花雨扑打在玻璃上,像四十年前小星冒雨跑回厂时,头发上沾着的那片花瓣。苏小蝶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的红又蔓延到脖颈,突然想起祖母说过的:爱情不是突然的绽放,是时光里所有细微的等待,一起发了芽。
樱花继续飘落,在两人相触的指尖堆成小小的春山。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像樱花不必追赶季节,它知道,所有的等待,都会在属于自己的时辰,开成最温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