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逆鳞
林薇指尖死死抠住陈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紧绷的肌肉里。她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残留着无法言喻的惊恐，死死盯着那面冰冷的混凝土墙。墙壁后面那个由凝固黑暗和扭曲光线构成的镜面空间，那面悬浮的、映照着实验室实时画面的兽首铜镜，还有那只枯槁、带着病态迷恋抚摸镜边的鸟爪……以及那直接刺入灵魂的沙哑低语……
“墙后面……镜子……它在看我们……”她的声音破碎不成调，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嘘。”陈默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磐石般的镇定力量。他反手握住林薇冰冷颤抖的手，一股源自“雄钥”核心的灼热暖流，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同时，他全身的肌肉如同最精密的发条般绷紧，感官提升到极致。他没有立刻看向墙壁，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狭小的休息室——吸顶灯、通风口、门缝、地面接缝……任何可能隐藏监控或监听装置的死角！
体内，那团金色光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核心的光核搏动如雷！缠绕在光轮边缘的幽蓝色寒意，在这股沛然勃发的生命力量冲击下，如同遭遇烈阳的薄冰，发出无声的“嗤嗤”声，迅速消融、退却！残玉紧贴着他的胸口，温热的暖流与“雄钥”之力水乳交融，形成一股更加凝练、更加霸道的力量洪流，冲刷着经络，驱散着幻境残留的阴霾。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能掌控自身每一寸血肉、甚至能轻微扰动周围空气的奇异力量感，正在他体内悄然苏醒、壮大！
“它说什么？”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如同淬火的匕首，重新落回那面看似平静的墙壁。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穿透了冰冷的混凝土——在那里！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窥视感！如同一条盘踞在阴影中的毒蛇，正吐着信子，贪婪地舔舐着他们的恐惧！
“……钥匙的‘眼’，睁开了……”林薇艰难地复述着那句让她灵魂战栗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碴，“……愉悦……成长……”
钥匙的“眼”……是指她的透视能力？那个存在，在观察她的“成长”？一种被当成实验品般注视的强烈恶心感和愤怒，瞬间压过了恐惧！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休息室厚重的合金门外，传来三声短促、有力、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叩击声！打破了室内紧绷的死寂。
紧接着，门锁传来电子解锁的“嘀嘀”声。门被猛地推开！
门口站着三个人。
为首一人，穿着剪裁考究、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身后，是两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战术头盔和护目镜、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壮汉。他们的作战服同样没有任何标识，但那种如同磐石般矗立、散发着冰冷铁血气息的姿态，比任何标识都更具压迫感。他们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陈默敏锐地注意到，那微微屈起的手指，始终保持在能瞬间拔枪或发动擒拿的最佳位置。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官僚体系的冰冷和铁血杀伐的沉重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休息室。
西装男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冰冷地在陈默和林薇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陈默脸上。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起伏，如同电子合成音：
“陈默同志，林薇同志。根据上级指令，请二位即刻前往A-3询问室，配合调查关于‘死亡之海’坐标点事故及后续发现物的相关情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依旧苍白的脸和紧抓着陈默手臂的动作，补充道，“林医生似乎状态不佳？是否需要医疗支援？”
“不必。”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扶着林薇站起身，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挡在了她和门口三人之间，隔断了那冰冷的视线。“我们配合调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仿佛刚才经历灵魂冲击的不是他，仿佛那面墙后的窥视并不存在。
西装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侧身让开通道：“请。”
陈默紧紧握着林薇的手，能感觉到她掌心渗出的冷汗和微微的颤抖。他指尖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迈步走出休息室，那两名沉默的“铁塔”立刻如同影子般无声地跟在了他们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甬道里回荡，带着一种押解的意味。
甬道似乎被刻意清空了。惨白的灯光下，只有他们五人沉默前行的身影。两侧厚重的防爆门紧闭着，如同蛰伏的巨兽。陈默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身后的两名“铁塔”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实质般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冰冷、晦涩，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精确感，与体内“雄钥”的灼热生命力形成了鲜明的排斥！是某种……能量抑制装置？还是他们本身的力量？
林薇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墙壁。但刚才穿透墙壁看到镜面空间的经历，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她的“视野”似乎变得异常敏感。目光无意中扫过甬道顶部的通风管道格栅时——
嗡！
轻微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格栅在她眼中瞬间变得模糊、透明！管道内部复杂的线路结构清晰可见！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她甚至“看”到了管道内壁附着的一层极其微弱、如同尘埃般弥漫的淡金色能量微粒！这些微粒的分布和流动，隐隐构成了一些……残缺的、与青铜戈内部经络相似的纹路？仿佛整座基地的地下结构，都曾被某种庞大而古老的能量系统所覆盖！只是如今，早已破碎、沉寂。
A-3询问室。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比休息室稍大、但同样压抑的空间。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和三把同样冰冷的金属椅子。一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单面镜，如同沉默的巨眼，冷冷地注视着房间内的一切。镜面反射着惨白的光，映出陈默和林薇有些失真的身影。
西装男示意陈默和林薇在桌子一侧坐下。他和另外两名“铁塔”则站在了门口，如同三尊冰冷的门神，彻底堵死了唯一的出口。房间内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被全方位窥视的冰冷感。
“陈默同志，”西装男走到桌边，双手撑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刺向陈默，“请详细叙述，在‘死亡之海’指定坐标点，你们遭遇沙暴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你们声称发现的‘巨剑’和‘剑阵’。”
他的措辞极其精准——“声称发现”。带着一种先入为主的质疑。
陈默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深邃平静，如同不起波澜的古井。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遭遇沙暴，车辆失控撞击沙丘下异物。异物为巨型青铜剑柄，初步判断年代为东汉永平年间官造。随后，七柄巨剑从沙中升起，构成圆阵，引发超低温异常。我妻子林薇触碰剑柄时，剑阵爆发强烈蓝光，浮现甲骨文。我根据所学，推测其为‘七星龙渊阵’。”他省略了林薇的透视、自己的幻境、残玉的存在，以及最关键的那股瞬间湮灭数千铁骑的恐怖力量。只陈述了能被“科学”勉强解释的部分。
“甲骨文？”西装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具体内容？”
“无法辨识。光线强烈，形态扭曲，一闪即逝。”陈默回答得滴水不漏。
西装男的目光转向林薇，带着审视：“林薇同志，你触碰剑柄时，有什么感觉？看到了什么？”
林薇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陈默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医生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组织语言：“强烈的冰冷感，深入骨髓。随后是剧烈的能量冲击，类似高压电流贯穿，导致短暂意识模糊。视觉残留强烈蓝光和扭曲光影，无法辨识具体形态。”她同样避开了灵魂被窥视和透视能力的觉醒。
西装男沉默地盯着两人，眼神锐利，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转换了话题，声音更冷：“那么，在基地实验室，接触编号d-7-01（青铜戈）时，你突然冲入隔离区，引发能量失控，又是怎么回事？你看到了什么？”
来了！核心的试探！
陈默的心跳没有丝毫加速，反而更加沉凝。体内的“雄钥”之力在残玉的滋养下，如同被点燃的恒星核心，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精纯的生命力量，不仅彻底驱散了幽蓝寒意，更让他对身体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秒境界。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西装男目光中蕴含的那一丝极其微弱、试图施加精神压迫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触及他精神壁垒的瞬间，就被“雄钥”之力无声地消解、吞噬！
“接触时，戈身震颤，发出高频噪音和能量冲击，导致我瞬间眩晕，产生短暂的……战场幻视。”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直视着西装男，“看到一些古代战争片段，混乱，无法连贯。能量失控源于研究员的误操作，与我接触无关。”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同时隐去了剑阵启动的关键信息。
“幻视？”西装男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的弧度，带着明显的质疑，“什么样的片段？汉匈战争？龙渊剑阵启动？灰飞烟灭？”他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出！
陈默的瞳孔在听到“灰飞烟灭”时，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缩！对方……知道！他们不仅知道剑阵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其恐怖的威能！这绝不是普通的调查！这背后隐藏的势力，远比想象的更深、更可怕！
“片段零碎，只有混乱的厮杀和刺眼的光芒。”陈默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灰飞烟灭’？这个词，从何而来？”他巧妙地反问，将问题抛了回去。
西装男没有回答。他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踱步，皮鞋敲击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单调而压迫的回响。那两名如同铁塔般的守卫，依旧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门口，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
“陈默同志，”西装男停下脚步，再次面对陈默，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你曾经是国安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力量，不是凡人能够触碰和理解的。它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他的目光扫过林薇，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尤其是，当这种力量开始……‘觉醒’的时候。”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觉醒”？！他指的是……“雄钥”？！
“交出所有私自从现场带走的物品。”西装男的命令如同冰刀落下，目光锐利地刺向陈默的口袋，“包括，那块石头。”
陈默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残玉紧贴着胸口，温热的暖流源源不断。对方果然知道残玉的存在！甚至连他贴身收起都一清二楚！这绝不是简单的推测！他们……一直在监视！或者说……那个铜镜后的存在，在通过某种方式向他们传递信息！
“私人物品？”陈默缓缓抬起头，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如刀锋，迎向西装男冰冷的视线，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嘲讽的弧度，“沙暴后，我们的行李和车辆都已沉入流沙。我身上，除了这件衣服，一无所有。”他摊开双手，动作坦然。
“是吗？”西装男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森然的杀意！他猛地一挥手！
站在他左侧的那名“铁塔”守卫，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如同出膛的炮弹！那魁梧的身影瞬间跨越几米的距离，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抓陈默的脖颈！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动作更是毫无征兆，狠辣至极！
“默！”林薇失声尖叫！
就在那只铁爪即将扼住陈默喉咙的刹那——
陈默的身体动了！
没有大幅度的闪避，甚至没有离开椅子！他的上半身如同风中柔柳般，以毫厘之差、不可思议地向后一仰！动作快如鬼魅，流畅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铁爪，带着劲风，擦着他的喉结皮肤掠过！
与此同时，陈默的右手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向上探出！并非攻击对方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手腕的某个极其隐蔽的穴位！指尖蕴藏的那股源自“雄钥”和残玉的、新生的霸道力量，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一吐！
“呃！”那名“铁塔”守卫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那只足以捏碎钢铁的手臂，瞬间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了下去！整个人更是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冲击得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大步，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战术头盔下的护目镜后，似乎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整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连门口的西装男和另一名守卫都来不及反应！
询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薇捂着嘴，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他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甚至没有喘气，只有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寒潭，冷冷地注视着脸色铁青的西装男。
西装男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看着那名靠在墙上、手臂微微颤抖的守卫，又看向陈默，眼神中的冰冷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缓缓抬起手，似乎要下达更冷酷的命令。
就在这时——
“砰！”
询问室厚重的合金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
门口，孟洪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口，脸色涨红，眼珠子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狂奔而来。他手中紧握着一份文件，另一只手赫然按在腰间鼓起的枪套上！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扫过室内的西装男和那两名守卫，最后落在陈默和林薇身上，确认他们无恙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那股怒意却丝毫未减。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孟洪的声音如同炸雷，在狭小的空间里轰鸣，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几步冲进来，将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重重拍在金属桌面上，指着西装男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张乾！看清楚！部里刚到的紧急协调函！所有相关物品及人员调查权，移交我们省厅刑侦处！由我孟洪全权负责！带着你的人，立刻！马上！给我滚出老子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