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学院的实操教室里，抹茶粉的清香混着蒸米的甜气在空气中弥漫。讲台上的老师正示范着“道明寺粉团子”的做法，木勺在铜锅里搅出规律的声响，糯米粉在热水里渐渐凝成半透明的团，像块柔软的白玉。
三玖站在靠窗的料理台边，手里捧着筛粉器，正将抹茶粉细细地筛在糯米团上。淡绿色的粉末簌簌落下，在白色的面团上笼起一层薄雾，她的动作专注又轻柔，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都没舍得抬手拨。
“喂，三玖，你能不能别跟个菩萨似的？”旁边的二乃“哐当”一声把木槌砸在石臼里，糯米在力道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不就是个团子吗？至于这么认真？”
三玖抬起头，看到二乃正皱着眉瞪石臼里的糯米，酒红色的发带歪在脑后，脸颊沾了点白色的粉，像只炸毛的小狐狸。她忍不住笑了：“老师说道明寺团子要捶得够韧才好吃，你刚才差点把石臼砸裂了。”
“要你管。”二乃嘴上怼着，手里的力道却放轻了些，木槌敲在糯米上的声音变得柔和，“说起来，我前阵子谈的那个，分了。”
三玖筛粉的动作顿了顿：“怎么分了？上次你不是说他挺懂红酒的吗？”
“懂红酒有什么用？”二乃撇撇嘴，木槌在石臼里转了个圈，“约他来吃我做的法式吐司，他居然说‘太甜了，不如配黑咖啡’——懂不懂什么叫浪漫啊？连句‘你做的真好吃’都不会说，留着过年吗？”
她的语气带着点愤愤不平，却没什么真正的难过，像在抱怨一杯没泡好的咖啡。三玖知道，二乃谈恋爱向来轰轰烈烈，合则聚不合则散，从不拖泥带水。
“那说明他不懂欣赏。”三玖轻声安慰，把筛好的抹茶糯米团分成小块，指尖捏出圆润的形状，“二乃做的吐司明明很好吃，外酥里嫩的。”
“就是！”二乃像是被戳中了痛点，音量拔高了些，引得旁边几个同学回头看，“所以说啊，谈恋爱太麻烦了！要么像个木头，要么就油嘴滑舌，就没见过个正常的！”
她放下木槌，叉着腰看向三玖手里的抹茶团子，突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羡慕：“你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丁子轩那种——长得帅，学历高，对你还死心塌地，从高中就开始追你，现在恨不得把你揣兜里带着。”
三玖的脸颊微微发烫，捏团子的指尖有点发颤：“他……也没有那么好啦。”
“还没有？”二乃挑眉，几步凑到她的料理台边，压低声音，“上次你发烧，他推了大阪的学术会守你三天三夜；你随口说想吃浅草的鲷鱼烧，他绕远路去买，回来时鱼烧都凉了，还傻笑着说‘至少形状没坏’；还有上次我去你们家，看到他把你的料理笔记和他的解剖图谱放在一起，说‘都是宝贝’——三玖，这种男生，打着灯笼都难找！”
二乃的语速又快又急，眼里的羡慕藏不住，像小孩子看到别人手里的糖，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三玖的心里甜丝丝的，那些被二乃一件件数出来的小事，都是她藏在心底的糖。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抹茶团子，轻声说：“他对我是很好。”
“何止是好。”二乃突然凑近，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语气带着点玩笑的狡黠，“三玖啊三玖，你看我最近这么倒霉，谈一个黄一个，你把丁子轩让给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三玖听清，眼神里却闪着促狭的光，显然是在逗她。
三玖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热水烫过，手里的团子差点掉在台面上。她瞪了二乃一眼，语气带着点羞恼：“二乃姐！你说什么呢！”
“开玩笑嘛，脸红什么。”二乃笑得更欢了，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看你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你多宝贝他了。”
三玖拍开她的手，低头继续捏团子，指尖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她知道二乃是开玩笑，从小到大，二乃虽然总爱欺负她，却从来都是护着她的。就像上次林薇来找她，二乃第一个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说“谁敢欺负我妹妹”。
“不过说真的，”二乃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靠在料理台上，看着窗外飘落的枫叶，“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难得的坦诚：“我从来没遇到过丁子轩这样的人。会把你的话记在心上，会为你放弃重要的事，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对你好……好像不管你做什么，他都觉得你是最好的。”
三玖抬起头，看到二乃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像被风吹散的云。她突然想起二乃谈恋爱时的样子——嘴上说着“才不稀罕什么温柔”，却会在收到对方送的小礼物时，偷偷对着镜子笑；会在约会前试遍衣柜里的衣服，问她“这件会不会太隆重”。
原来再强势的人，心里也藏着对温柔的期待。
“二乃姐也会遇到的。”三玖走到她身边，把刚做好的抹茶团子递了一个给她，“会遇到一个懂你的法式吐司，会觉得你做的一切都好，会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二乃愣了一下，接过团子咬了一口，抹茶的微苦混着糯米的甜在舌尖散开，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却嘴硬道：“谁要啊，我一个人挺好的，想吃什么做什么，不用迁就别人。”
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讲台上的老师看到她们这边的动静，笑着调侃：“中野家的两姐妹感情真好，做个团子都要凑在一起。二乃同学，你的道明寺团子捶好了吗？再偷懒就要留堂咯。”
二乃“哼”了一声，转身拿起木槌，却没像刚才那样用力，木槌敲在糯米上的声音变得轻快，像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歌。
三玖回到自己的料理台边，看着二乃认真捶打糯米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二乃的羡慕里没有嫉妒，只有真心的祝福；那句“让给我”的玩笑里，藏着的是姐妹间最坦诚的亲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料理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抹茶粉的香气和糯米的甜气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三玖低头继续做着团子，指尖的动作更加轻柔——原来幸福不止是自己拥有，看到身边的人虽然嘴上抱怨，却在为你开心，也是一种甜甜的滋味。
下课铃响时，二乃已经把道明寺团子做好了，雪白的团子上撒着黄豆粉，圆滚滚的，像一颗颗小月亮。她往三玖手里塞了一大袋：“给丁子轩带的，就当……谢他把你养得这么省心。”
三玖接过袋子，指尖碰到二乃的手，带着点面粉的温热。她看着二乃转身时故意挺直的背影，突然笑了。
或许爱情真的有很多种样子，有的像她和丁子轩，从高中到现在，细水长流；有的像二乃，轰轰烈烈，却也在等待那个懂她的人。但无论哪种，只要心里藏着对温暖的期待，就一定能等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甜。
走出料理学院时，秋风卷起地上的枫叶，打着旋儿落在三玖的脚边。她握紧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二乃做的团子，也装着姐妹间最珍贵的真心。她想，今晚一定要让丁子轩尝尝，告诉他，她的姐姐虽然嘴上厉害，心里却比谁都温柔。
而远处的街角，二乃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头——是朋友发来的新相亲对象资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什么时候见面？”
或许，美好的相遇，就在下一个转角呢。
阳光正好，秋风不燥，属于每个人的故事，都在慢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