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在清梧苑的老槐树上嘶鸣,苏雪璃握着明澈的小手,将捣碎的桂花蜜抹在蒸好的糯米糕上。孩子踮着脚趴在案几边,鼻尖沾着金粉般的碎屑:“娘亲,桂花糕要留两块给阿爹!”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王福神色慌张地跨进门槛:“王妃!门外来了几个持剑的江湖客,自称是王爷故交!”
糯米糕的甜香混着桂花气息在空气中凝滞。苏雪璃轻抚过儿子后颈细软的胎发,将糕点塞进他掌心:“澈儿去房里玩拨浪鼓,娘亲很快回来。”明澈攥着糕点不肯松手,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剑客衣角:“他们是坏人吗?”
“是客人。”她在孩子额间印下一吻,起身时暗扣袖中短刃。议事厅内,三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正在交头接耳,为首的灰衣女子腰间悬着的银链剑,在日光下折射出熟悉的菱形光斑——竟是昔日“燕云十八骑”的独门兵器。
“苏姑娘!”女子猛地转身,露出左颊狰狞的疤痕,“我们找萧王爷!”她身后的青年剑客掀开染血的衣襟,肋骨处赫然插着半截漆黑的弩箭,箭尾缠绕着诡异的青藤纹:“半月前,‘幽冥教’突然血洗了江南漕帮,但凡反抗者,都被种上了这种‘噬魂藤’!”
苏雪璃接过染血的弩箭,金属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她想起三年前在城郊遭遇的神秘势力,那些人黑袍下若隐若现的刺青,与这青藤纹竟有几分相似。正要开口询问,明澈突然从屏风后冲出来,举着画满歪扭线条的宣纸:“娘亲看!澈儿画了大英雄!”
孩子的莽撞让厅内气氛骤然紧绷,灰衣女子的剑柄已握在掌心。苏雪璃却蹲下身将儿子护在怀中,指尖抚过宣纸上重叠的色块:“澈儿画的是爹爹吗?”“还有这位受伤的叔叔!”明澈踮脚指向剑客,天真的童言让凝滞的空气泛起涟漪。
青年剑客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这噬魂藤遇热则噬心,若七日之内......”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苏雪璃心头一颤——是萧凛的亲兵铁骑!她抱着明澈快步奔出,正见玄色披风在暮色中猎猎飞扬,萧凛翻身下马时,甲胄上还沾着边关的黄沙。
“萧兄!”灰衣女子踉跄着扑来,却在看清萧凛腰间玉佩时猛然顿住,“你......你竟还留着这燕云令?”萧凛解下玉佩,羊脂玉上“生死与共”四字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泽。他望向苏雪璃怀中瑟缩的明澈,眼底的寒霜瞬间化作春水:“当年你替我挡下那箭时,说过要我用这块玉换你儿子满月酒。”
明澈突然挣脱母亲怀抱,跌跌撞撞扑进萧凛铁甲冰冷的怀中:“阿爹!澈儿做了桂花糕!”孩子仰起的小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蜜渍。萧凛喉头哽咽,小心翼翼地用裹着软布的手臂环住儿子,生怕甲胄刮伤那细嫩的皮肤。
深夜,清梧苑烛火摇曳。萧凛抚过儿子熟睡的面庞,听苏雪璃说起近日王府发生的蹊跷事,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案上的青藤弩箭:“幽冥教行事诡谲,三年前那批神秘人......”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萧凛已如鬼魅般掠出窗外,剑光划破夜幕的刹那,几片带着青藤印记的暗器叮当落地。
“保护世子!”苏雪璃反身锁住房门,却见明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小手攥着父亲的玉佩:“娘亲,澈儿不怕。”孩子虽然声音发颤,却将玉佩高高举起,像举着最坚固的盾牌。
萧凛的剑光在夜色中织成密网,与三个黑袍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人甩出软鞭,鞭梢竟缠绕着活物般扭动的青藤!千钧一发之际,灰衣女子的银链剑破空而来,与萧凛的长剑相撞出耀眼火花:“当年燕云十八骑只剩我们四人,今日便再并肩一战!”
混战中,一枚淬毒的银针擦着萧凛耳畔飞过,却被突然掷来的木剑挡开。众人惊愕回首,只见明澈站在廊下,小脸涨得通红:“不许伤我阿爹!”他手中握着的,正是萧凛出征前送他的那柄木雕小剑。
萧凛的怒吼震碎夜空,长剑化作寒芒直取黑衣人咽喉。黑袍碎裂的瞬间,众人看清对方胸口刺着的青藤图腾——与漕帮幸存者身上的印记分毫不差。黑衣人临死前发出渗人的怪笑:“靖王府......一个都别想逃......”
血腥味混着夜露弥漫在空气中。萧凛冲进房间将妻儿紧紧护在怀中,却发现苏雪璃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明澈将脸埋在父亲颈间,小声说:“阿爹,澈儿长大了也要保护你和娘亲。”
更鼓沉沉,王府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萧凛轻抚着儿子的发顶,与苏雪璃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幽冥教的出现绝非偶然,三年前的阴谋、王府内的暗流,还有那些蛰伏在暗处的眼睛,正将他们拖入更深的旋涡。而此刻怀中温暖的小身子,既是他们最柔软的牵挂,也是他们必须守护的铠甲。
窗外,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萧凛握紧了腰间长剑,剑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这场江湖新事,或许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