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叶哥这就行了吧,江渺喝酒顾明楼自己扎,不算违规。”
殷童隐约觉得包厢气氛不太对劲,他向来敏锐,此刻跳出来冒了个头,算是缓和。
拿着国王牌的叶望舟没什么反应,方才顾明楼为江渺扎辫子他一直在后面看着,他的目光处在视野盲区,谁也没发现。
在这个热闹的聚会上,他端看了这幅岁月静好的画卷仅仅几秒,就已经意识到了他和江渺真正的距离了。
是只能止步于朋友、舍友的距离。
“过了,下一轮吧。”叶望舟嗓音润朗,咬字清晰。
“季见青,你在看什么呢?”坐在季见青身边的辛路借着醉意,开始搭话看向窗口的季见青。
他俩先后抽了牌,季见青掀起眼皮瞧了眼牌面,不是国王牌。
“我在看黄昏,今天有火烧云。”
辛路听了他的话,转头也看了过去,玻璃外的火烧云橘红,黄昏的光泽温柔倾洒,这般看着,总是让人惊叹大自然的景色。
他赞叹的点点头,收回视线时瞥过黄昏下坐着的白衣少年。
少年清朗如玉,辛路不自主的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心中涌现的想法被推翻,他不着痕迹再次看向神色平淡的季见青,大概是殷童整日在他耳边叨叨,辛路竟冒出来些莫名的想法。
他是在看景,还是在看人?
“这轮,我是国王牌。”
霉运终于熬到了头,江渺扬眉吐气,晃着手里的国王牌让众人看个清楚,她神智不清醒,但还是得意的笑了两声。
不过临到她手上,江渺却想不出来要整点啥阴点子了,她又不搞暧昧,想来想去,干脆对这群人来场酣畅淋漓的折磨好了。
“一四六七,四个人分两组吧,要么对唱情歌,要么掰手腕,掰手腕谁输了去转十五圈走直线过来,对唱情歌的时候对视,谁笑了谁转圈走直线。”
这真是纯折磨,众人的幸灾乐祸中夹杂了一些哀嚎。
倒霉蛋四人组分别是殷童,程余,叶望舟和郑木桓。
殷童非要拉着程余对唱情歌,按他的话来说,和程余掰手腕就跟他直接认输一样,还不如选情歌对唱拼一把。
这小子实在精明,说完就窜出去抢鬼哭狼嚎大哥的麦霸地位去了。
叶望舟和郑木桓倒是结束的快,郑木桓坚持了一会,因为用力脸变得通红,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的败下阵,开始转圈。
江渺懒洋洋支起下巴,叶望舟这组结束的太快,她便把注意力转到了情歌组身上。
大哥很痛快的就让了位置,殷童调试好设备,拿着俩麦克风飞奔回来,他虽然不想去转圈,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点了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程余接过麦克风,他有些迟疑道:“你真要选唱歌?”
都是一个班的,他听过殷童的歌声,只能说...跟鬼哭狼嚎那哥们不相上下。
“休要歧视我的唱功,程余,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程余挑了挑眉,不再说什么,欣然接受了殷童的情歌对唱邀请。
他对这家伙口上花花的本性看得透彻,程余估计这不是一场针对他的折磨了,可能听到的人都得完蛋。
前奏响起,殷童沉醉式开始歌唱。
他刚一开口,江渺就深深皱起了眉头,连眩晕的醉意都清醒了几分,她一言难尽的看向殷童,余光瞥见众人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
听着像朗诵,但是带着殷童自己诡异的调调,感觉是在跳大神,宛如古代祭祀吟诵的古老语言。
......逆天。
程余作为离得最近的人,冲击力不仅最强,还得忍着对视的痛苦,殷童越唱越沉浸,连眼神都莫名带上令人恶寒的缠绵。
他真想直接弃权。
程余手背青筋鼓起,捏着麦克风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部分。
双方交接,旁听的众人顿时如同解放了一般,程余唱的平平无奇,正常水准,但对比殷童就是救人如水火之中。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笑,到了最后一句接一句的合唱。
身为提出要求的国王,江渺挺想收回对唱情歌的选项的,这大合唱简直惨不忍睹。
上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下一句如听仙乐耳暂明。
江渺变幻莫测的表情映在正在唱歌的程余眼中,大抵是从没见过少年这副样子,他忽然勾了勾唇角。
“我赢了!我看见他笑了!怎么样程余,你输了吧!!”
殷童眼尖,立马抓住了程余的破绽,放下麦克风十分激动。
“如何徐哥,我唱的好不好?”
寸头男生脸色难看,“说真的殷童,为了你也为了别人,你这辈子都别开口了。”
“什么?!”
程余揉了揉太阳穴,跟着把麦克风放了回去,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一言不发开始转圈。
他转得快,十五圈下来后知后觉的眩晕感笼罩着他,有人在喊让他走直线。
上个走直线的郑木桓都歪到老家了,要不是有桌椅挡住,他能飞出去,走得七拐八扭,像面条人一样还未驯服四肢。
“你说程神会走成啥样?”
“那可是十五圈啊,我看他们转弯都想吐了,江渺这点子纯折磨人,我感觉程余也得完蛋,这谁能顶住?”
“这不是走得挺稳当的。”辛路插了一嘴。
晕,实在晕。
不是喝醉后的眩晕,是头昏脑涨,生理性想要呕吐的晕,程余一双黑灰色的眼睛越来越黑,他同样也走不成直线,步伐摇晃,总是踏在笔直的线条之外。
但他总能掰回来。
程余看着尽头坐着的江渺,少年月白色的衣服在他眼里摇啊摇,晕出色彩,像朵盛放的玉兰,开在他的身上。
走的是直线,还是弯路,他已然分不太清楚了。
江渺的脑后露出一截小揪揪,很可爱,和少年清隽漠然的外表不搭边,可无端的,在程余眩晕的世界里,它和他过于和谐了。
程余扶着脑袋,走得跌跌撞撞。
他这般静静的看着尽头的江渺,和他看着少年扎小辫时一模一样,他和顾明楼之间的氛围安静祥和,落在他眼里实在美好。
彼时他从未如此真切的意识到不一样,也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性格,桀骜不驯,肆意妄为,这些字眼穿过时间的河流,带着满腹情绪狠狠贯穿了他,程余尝尽了这些苦果。
他一步一步靠近江渺。
程余知道他不该帮江渺作弊,又不该在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在课上打了一架,是他的错,是他太过目中无人了,连浅显的喜欢都搞不明白。
所有的一切,在这幅美好的画面对比之下都显得过于低劣廉价。
他终于走到了尽头,站在了江渺身边。
少年被酒精迷了心模糊了理智,侧目瞧了他一眼,眸光潋滟,轻笑着就没当回事。
“行了,那就下一把。”
程余垂眸看着他,眩晕感如潮水般褪去,他在江渺面前总是会下意识屏住呼吸,像是知道自己迟早会窒息。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微微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算来时间,他和江渺相处已过了十四个月,他的锋芒逐渐收敛,成了没爪子的狼,一心一意跟着少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初见的相处太糟糕了,糟糕的开头,糟糕的感觉,如今落得个潦草的收尾。
程余坐下,仰头又喝了一杯酒,他的手搭在眉骨,遮住了眼睛。
他想的混乱,连发来的牌都没去看。
酸涩的情绪勾着醉醺醺意识,程余甚至产生了过于懦弱卑微的想法,爱总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后,折断他的傲骨,藏了他锐利的性格。
可他知道,他走错了路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