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
陈余二人转入商社基地大厅,连夜与生产队的一众小头目密会,直到深夜才散去。
重启御窑坊,私造御器的风险极大。
一经发现,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按理说,满江镇百姓是应该慎之又慎的。
不过,也正如陈余所说,生死存亡关头,唯有兵行险着方有一线生机。
崔阳与锦衣卫联手贪没赈灾银,根本就没有把满江镇百姓当人看,即便陈余力挽狂澜,设法让众人安然度过了这个寒冬。
但保不准,崔阳二人会在再次出手。
而百姓若想长治久安,安稳地生活下去,就不能坐以待毙,再次沦为砧板鱼肉。
另寻出路,就成了必然之举。
权衡之下,镇上各大元老达成了统一意见,决心要与陈余共进退。
私铸、倒卖御器,可以让商社短时内聚敛大量钱财,有了钱,可囤货买地,另行准备安置地。
就算日后东窗事发,亦或反贼再次来袭,镇上百姓也有退路。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算徐阳县重建成功,众人也只会成为崔阳这个贪官的工具。
冒险而为,兴许还能柳暗花明,镇上百姓其实不难抉择。
翌日,清早。
陈余再次集合众人,赶往后山脚下的御窑坊。
在几名老工匠的指点,生产队开始对其中一个主窑进行恢复性改造。
虽说在入冬之前,窑坊建筑群已经被重建过,但那时候的初衷是用来烧制青砖、熟石灰、炼铁等建筑材料,并没有按照瓷窑的标准来建。
两者之间,同是烧窑,却有着本质区别,再次改造是必须的。
多达百姓生产队员联手,复建的速度极快,如火如荼。
另有一队人员重新开挖后山深处的黏土,为塑造泥胚做准备,并筹备上釉用的各种颜料。
大批筑胚工匠也在紧急培训中,一旦御窑改造完毕,便可马上进行试窑。
恰好。
锦衣卫与崔阳临时出去搜寻少帝,给了他们私造的契机。
半个月后。
众志成城之下,第一批按照贡品标准烧制的瓷器已经出窑。
质量如何,是否能达到当年的御窑水平,陈余并非这方面的行家,实难给出判定。
但眼见几名老师傅那摇头晃脑的神态,估计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这在陈余的预料之中。
满江镇被废除御窑地位多年,大批中坚工匠已经撤走,手艺可以说大致失传。
首批出品无法达到宫中标准,不难想到。
不过,好歹也是“正规”私铸出来的,多少是有模有样的。
无法媲美宫中珍品,拿去糊弄一些半生不熟的“新手玩家”却足够了。
只是...首批并不能马上上市,仍有一个关键步骤要走。
那便是...把瓷器做旧!
满江镇御窑坊废弃太久了,这时候若出来一批崭新的御器,只怕会马上惹来官府的注意。
太新了,行家也会一眼看出是私造,并没有人敢私自入手。
唯有经过特殊手段把瓷器“做旧”,声称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御窑次品,方才合理。
江南黑市上的那些潜在买家,也才感兴趣。
瓷器年代越久越值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江南富商无法买到真正的御器,或者不敢买,但老旧的次品...想必会兴趣浓烈。
在古代,家里能摆上几件名贵瓷器,那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尤其是在江南,这股风气尤为盛行。
陈余笃定,御窑的瓷器一旦抵达江南黑市,必成抢手货。
在此期间。
他除了时刻督造御窑坊的出品之外,另行抽空为凌纤纤进行针灸物理治疗。
时至今日,这位瘫坐轮椅上二十年的石家大媳妇,已经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走路。
石老夫人心情愉悦,大喜过望,连续给远在京都的三个儿子去了好几封信,让他们下拨一些钱银和物资下来犒赏陈余。
却不知为何,至今仍不见回音。
此时,正是午时。
吃过午饭后,陈余刚出门,便听见隔壁传来一阵争吵声:“许思思,你别太过分!我已经一天一夜不吃饭了,你现在居然连水也不给我喝?”
陈余皱眉,他听出了那是林少裳的声音。
这半个月来,他把少帝陛下交给林筱筱后,便没再过问。
没想到...“思思”为了逼她开口,竟不给她饭吃,饿着她?
心中正想着。
林筱筱略带威胁的声音就响起:“不给又怎样?这里是本夫人的地盘,我想给就给,不给就不给,你能耐我何?识趣的,就赶紧从实说来,皇帝来东境所为何事?”
“君安郡主林筱筱此前被反贼薛愕带回北陌城,现在何处?”
林少裳微怒的语气:“我说了不知道,我只是陛下的影子。他想用我的时候,才会把我叫出来。这些事情我怎会知道?”
“撒谎!他既让你假扮他,且你把她的神态、语气和声音模仿得如此神似,又替他前往迎接雪儿姐姐,岂会什么事都不跟你说?我看你是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了不知道,你再逼我也没用。”
“行!你既然咬死说不知道,那便是无用了。本夫人无需再养着你浪费粮食,再给你半个时辰时间,不说...便让你去见阎王。或者,干脆把你送给镇西边的吴老汉做小妾!你自己想清楚!”
房中。
林筱筱一脸怒色,笃定了林少裳不老实。
说完话,也不迟疑,起身就要离开。
但还没走出门槛,就碰见陈余迎面走来:“思思,火气那么大,看来你还没撬开她的嘴啊。”
他笑着,不由瞟了林少裳一眼。
令林少裳微微愣住。
自落入自己这个堂妹手中后,这是她半个月来首次重见陈余,脸色既喜又怒。
顿了顿后,立马跑到陈余面前,腹诽道:“陈社长,你说过不会为难我的,应该还记得吧?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我保证绝不将这里的事情说出。你这个娘子...凶恶歹毒,简直不配为人妻!”
她狠狠瞪了林筱筱一眼,显然深有怨气。
这些时日,郡主殿下可没少折腾她,令她身心俱疲。
最可恨的是,她还反抗不了,也无法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林筱筱听了,脸色一沉,刚想怒斥。
陈余却打断道:“我是说过要放你走,但那是建立在我能救回雪儿的前提下。如今她被人带走,便不能再按计划行事。你仍需待在这里,至于什么时候能走,看情况而定。再说了,思思是我夫人,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你没有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别谈什么离开。可知?”
林少裳更怒:“你...”
“我什么?你若不满意,大可自行逃出去试试,能跑掉,我绝不追你!不过,现在我倒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若能帮到我,兴许我能考虑早点让你自由。”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打算三日后去一趟江南,起程之前,需要你帮我去看看一批货,并指出其中不足,有待我改善。若能给实质意见,你便与我同行!”
话刚说完。
林家二人同时一怔,神色各异起来。
他要去江南?
好啊。
江南可是庆皇叔的地盘,一到那里,朕岂非就有摆脱钳制的机会?
妙极了。
且不管他要我去看什么,都先答应他!
等到了江南,朕有大把机会将之碾为齑粉!
锦衣卫这群废物,朕就被软禁在他们眼皮底下,居然至今都没有对满江镇起疑,简直不堪大任!
还是得靠庆皇叔啊...
少帝陛下心中顿时转怒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