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的死寂,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空气里还弥漫着刘一刀爆体后那股甜腻的血腥与衰败气息,混杂着暗金麦穗残留的、令人灵魂刺痛的生机锐意。金砖上那滩污浊粘稠的残骸和四射的暗金刻痕,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位重臣脸上,更狠狠抽在九龙御座之上。
姬衍缓缓坐回冰冷的龙椅,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深深嵌入紫檀扶手。他胸膛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雷霆。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毒针,死死钉在殿中央那只粗陶大碗上——碗里,两枚暗金麦穗依旧静静挺立,顶端金刺寒光流转,无声地嘲笑着帝王的权威。
“妖……妖妇!”左相高俅声音发颤,指着粗陶碗的手指抖得厉害,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却只显得色厉内荏,“此等弑杀天使、秽乱宫禁的邪物,当……当即刻焚毁!连同那澄园妖妇,一并……”
“够了!”姬衍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刀切断了所有嘈杂。殿内瞬间落针可闻。他目光扫过阶下,德王姬雍眼中那掩饰不住的骇然与贪婪,左相高俅的惊惧失态,其他重臣面无人色的惶恐……尽收眼底。刘一刀临死前那癫狂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是你!是你要夺她的造化!你想把她变成炼丹的炉鼎!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帝王心术最隐秘的角落。杀意如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杀了她!立刻!马上!将澄园夷为平地!
然而,目光再次触及那粗陶碗中的暗金锋芒,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大地龙脉的厚重感……杀意被强行按下。此物展现的威能太过恐怖,也太过诱人。它能瞬间将刘一刀那样的武道高手撕成碎片,那它蕴藏的力量本质是什么?若能掌控……姬衍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魏忠。”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沉凝,听不出丝毫波澜。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御座旁的阴影里滑出。他身着深紫色内侍服,身形微胖,面容白净无须,眼睑低垂,神态恭谨到了极致,全无刘一刀的张扬跋扈,唯有眼角几道深刻的皱纹透出历经风霜的沉静。
“奴才在。”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平稳。
“传旨澄园。”姬衍的目光越过魏忠的头顶,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那片新田之上,“苏氏献‘羹’有功,朕心甚慰。赐……‘麦穗饺子’十枚。”他刻意加重了“麦穗饺子”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彻骨的寒意,“着其即刻烹制,不得有误。你,亲自去取。”
“奴才遵旨。”魏忠没有半分迟疑,躬身领命,仿佛接下的只是去御膳房传一道寻常点心。他垂下的眼睑深处,却有一丝极快掠过的精芒。刘一刀的下场就在眼前,这差事……是催命符,也是登云梯。
“带上这个。”姬衍抬手,一名小太监立刻捧上一个玉盒。这玉盒比之前那个万年寒玉匣更加沉重,通体玄黑,不见一丝纹路,表面流转着幽邃的光泽,如同凝固的深渊。盒子开启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寒、更加贪婪的吸力骤然弥漫开来,殿内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冻结、吸摄进去!隐约间,似乎能听到无数细微的、充满饥渴的嘶鸣。
“上古‘饕餮遗骨’所炼,锁魂禁魄,万灵归墟。”姬衍的声音毫无感情,“让她用这个装。告诉她,朕……等着她的‘新穗’。”
“是。”魏忠双手接过那沉重阴寒的玄黑玉盒,入手冰寒刺骨,仿佛捧着一块来自九幽的寒冰。他深深躬身,倒退着离开紫宸殿,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只是宽大袖袍下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