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脸色瞬间煞白。周围几桌还未离开的食客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屏息凝神,目光在双方之间逡巡。
苏窈的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厨艺泰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她骨子里的倔强和守护“青波”、守护来之不易生活的决心,让她瞬间挺直了脊背。她迎着黄鼎锐利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躬身道:
“黄老前辈言重了。晚辈微末技艺,岂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前辈乃厨行泰斗,能亲临小店,已是蓬荜生辉。若前辈不弃,晚辈愿奉上几道粗陋小菜,请前辈品评指点。”
没有直接应战,但也绝不退缩!姿态放低,却守住了底线。
黄鼎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年轻女子,面对自己刻意释放的压力,竟能如此沉稳应对,不卑不亢,这份心性,着实难得。他身后的胖徒弟王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干瘦徒弟赵岩则依旧面无表情。
“指点不敢当。” 黄鼎缓缓道,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听闻苏掌柜那‘手撕山葵酱肉’乃是一绝。老朽不才,早年也曾创制过一道‘千丝绕指柔’,以巧劲撕肉,辅以秘制酱汁。今日,便以这两道‘撕’字菜,与苏掌柜切磋一番,如何?”
图穷匕见!
黄鼎直接点名挑战苏窈的招牌核心菜式!这已不是简单的品评,而是最直接、最残酷的技艺比拼!矛头直指“青波”和她赖以成名的“手撕”绝技!
整个大堂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窈身上!
苏窈深吸一口气,心念电转。避无可避!这一战,关乎“青波楼”的生死存亡!
“承蒙前辈看得起,晚辈斗胆,愿向前辈请教!” 苏窈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如同金玉交击,回荡在大堂之中。她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怯懦,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和对自己技艺的绝对自信!
“好!” 黄鼎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有魄力!那便以这大堂为灶,以在座诸君为证!一炷香为限,各制一道‘撕’字菜,定胜负!王魁、赵岩,准备家伙!”
黄鼎身后的胖徒弟王魁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大木箱中,取出一方通体漆黑、看似普通却隐隐透着金属光泽的厚实砧板,以及一套寒光闪闪、形制奇特的刀具。干瘦徒弟赵岩则默不作声地开始处理带来的食材——赫然是两条活蹦乱跳、鳞片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珍稀河鱼“金鳞鲤”!还有一小坛密封严实、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酱料。
苏窈这边,哑巴帮厨早已默契地将那方沉重的“青波”石磨盘,小心地从后厨抬到了大堂中央!当那流转着幽微水波暗纹的青石磨盘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立刻引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所有人都被它的古朴神秘所吸引。
黄鼎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锁定在“青波”之上,特别是那道草绳捆扎的裂痕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探究,有追忆,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但他很快掩饰过去。
“苏掌柜,请。” 黄鼎收回目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前辈,请。” 苏窈还礼。
两方人马,在大堂中央,隔着数步距离,各自摆开阵势。无形的硝烟弥漫开来。
黄鼎亲自操刀!他拿起一把细长的柳叶薄刃刀,走向那两条被赵岩按在特制砧板上的金鳞鲤。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刀光微闪,精准地刺入鱼鳃,放血,刮鳞,去内脏……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处理鱼的手法极其特殊,并非开膛破肚,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顺着鱼骨的缝隙,将两片完整的、带着鱼皮的鱼肉剥离下来,鱼骨依旧完好无损!
接着,他将完整的鱼肉置于那方黑色金属砧板上。他没有立刻撕肉,而是取过那坛密封的酱料,小心地开封。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酒香、果香、豆类发酵香以及多种复杂香料气息的浓郁酱香瞬间弥漫开来!这香气醇厚霸道,瞬间盖过了苏窈这边青波石磨散发的微凉气息!
黄鼎用一根玉勺,舀出少许深褐色的酱汁,均匀地涂抹在鱼肉表面。然后,他伸出双手——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尖蕴藏着千钧之力!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撕裂声响起!只见黄鼎的双手如同穿花蝴蝶,指尖精准地嵌入鱼肉纹理之中,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和角度,开始撕扯!他的动作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极其精妙的力道控制。鱼肉在他手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肥嫩的部分被撕成细小的、如同珍珠般圆润的颗粒,而紧实的部分则被拉成细长不断、如同银线般的肉丝!整个过程,没有一滴汁水浪费,鱼肉本身的纹理和鲜美被最大程度地保留!
千丝绕指柔! 黄鼎的成名绝技!以巧夺天工的手法,将鱼肉撕成千万细丝,再以秘制酱汁调和,入口即化,鲜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