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比槐的葬礼匆忙办完,满府上下反倒是都松了口气,也没人敢对这桩 “喜丧” 说三道四。
在松阳人眼里,女儿当皇妃、又怀龙裔,还被皇上恩准入宫陪产,
这等泼天富贵砸下来,换谁不得笑出声?
至于死了个爹?哪怕是再死十个安比槐,也抵不上安家要出皇嗣的风光吧。
安母独自思考了一下后,还是做主没有卖掉宅邸,反倒是把娘家的哥哥弟弟给接了来住,
对外美其名曰,是帮她这个老太婆“看守家业”。
待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空荡荡的正厅里,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说一不二的滋味 ——
从前安比槐哪怕病得只剩下一口气,她的话也出不了内宅;
如今她是皇上嫔妃生母、未来皇嗣的外祖母,跺跺脚这松阳都得颤三颤。
想到这儿,她丧夫的伤感更是淡的几近于无,只觉这些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也怪不得她,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第四日,县衙也传来消息:被扣押的管家 也“畏罪自尽” 了。
官方说法是他半年来偷卖安比槐财物,事发后追讨无门,就寻了短见。
这话谁信?但也没人敢深究,总得有一个背锅的才是 —— 毕竟死人才最懂守口如瓶。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第五日上午,安母带着萧姨娘、几个小丫鬟,与紫烟分乘马车,在侍卫护送下往京城而去。
待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得声音响起时,老眼昏花的安母终究还是忍不住掀开帘角,最后望了眼安府 ——
那模样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样子。见萧姨娘投来的关切目光,她也只拍拍对方的手,叹了口气便没再多言。
车窗外,松阳县城渐缩成小点。马车也晃晃悠悠行着,节奏似是催着安母回想生平。
从过往到如今,一番回顾,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再说紫禁城这边,近来倒还算是风平浪静,至少圆明园是这样。
其实宜修的手段虽多,却也难真正伤了这些小嫔妃们的身子 ——
毕竟太医院的太医也并非都听她的调遣,她要是弄那些动静大的猛药,也很难不被人发现,
真正有本事的,谁又能没有个太医在侧看护着。
像 “万子千孙被” 这类好物,她也不敢随意赏给妃嫔,那不是明摆着让人起疑吗?
于是前期那些个不易察觉、却能阻碍嫔妃受孕的东西,便被宜修命人陆续的清理干净,而太后也在一旁帮着善后。
从前宜修信奉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一门心思的扶持三阿哥,打压其余有可能怀孕的人。
可自从她被齐妃母子整了个卸磨杀驴后,她的策略却陡然转变,也开始 “广撒网”——
不再紧盯某一人,而是让更多的低位妃嫔有机会诞下皇嗣,她这也算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而太后也是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到时候皇子多了,她也能多塞几个乌拉那拉氏的小姑娘,
主脉没那么多人,不是还有旁支和姻亲吗,广撒网而已,她也早就会。
而华妃这边,仗着年羹尧的势头,到底是压过了甄嬛,重夺紫禁城第一宠妃的位置。
可还没等她把这风光的日子焐热乎,雍正为甄嬛和沈眉庄举办的封嫔典礼,便如一记重锤砸向了华妃。
金册玉印、仪仗煊赫,甚至就连赏赐规格都是顶格的,甚至比原先端妃这个真正的妃位都要体面一些。
就是这种处处都透着用心的偏爱,才把华妃气得心肝都跟着疼。
当然了,沈眉庄这边却也只是顺带的。
雍正这个狠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一点都不加掩饰了。
所以两人在赏赐的规格上,就被很明显的区分出来,
这般作为,简直是又为甄嬛拉了一波仇恨,其中还包括了弘历这个小心眼的。
也就是这般明晃晃,晃悠悠的抬举,才让华妃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气急了的她,又在翊坤宫里摔摔打打了好几天,更是连夜就传信催促年羹尧收拾一下甄远道。
在她看来,只要能扳倒甄嬛的父亲,不愁那贱人不露出破绽。
而年羹尧这边,也一直暗地里使人盯着甄远道,说来甄远道这人,也是个自诩清高的假文人,
虽无什么大错,那也是因为他的位置让他没机会犯下错处,可私底下的小毛病却也不算少。
文人好面子,宴饮时难免说些自命不凡的话,也早被人抓了把柄,几次三番的上折子弹劾。
雍正心里清楚这定是年羹尧的手段,不过现在的甄远道还没触及到他的雷区,
便也将这些弹劾的折子,同那些老臣们弹劾年羹尧的奏折一并压下留用。
驱狼吞虎,左右互搏,他现在也是玩的越来越六了。
而甄嬛这边,倒也并非全然蒙在鼓里。
自从安排卫临常来请平安脉后,这位机灵的小太医便总能借着把脉的时机,隐晦透露些朝中动向。
茶水氤氲间,三言两语看似闲话的问诊,实则都是暗藏玄机。
甄远道被弹劾的风声、年羹尧在朝堂的动作,也都顺着卫临的口,化作甄嬛必须要了解的秘辛。
她摩挲着护甲,望着窗外的落叶缤纷,眸中却是寒芒闪耀——
年世兰那些腌臜手段,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 恩宠争不过便拿她母族开刀,倒真是一脉相承的狠辣。
看来,这后宫的争斗,终究还是要烧到父亲身上了,不过她甄嬛也是不带怕的。
“盛极必衰......想来也没几年了。” 轻声呢喃中,指尖也在书卷上不经意间划出浅痕。
这些时日伴驾,她也留意到皇上批阅奏折时眉间攒起的戾气,
或是提及年羹尧时,那刻意放缓拉长的语气 ——处处都藏着些个蛛丝马迹。
尤其是这一回,年羹尧竟为了帮华妃在宫中排除她这个异己,
公然在朝堂上动起手脚,简直是把朝堂法度当作自家后院的玩物,她可不信雍正心里会毫无芥蒂。
她反倒盼着年羹尧这般忘了君臣本分的行径,能更甚些、更狂妄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