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被子了。
他身上连块布条都没有。
又有一阵凉风吹过，章程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爬上心头。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眼前出现一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正要呵斥，发现这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旁边这个人的旁边还有人。
章程一溜眼望过去，全都是人。
“你们……”
他双眼瞪得老大，想要怒斥这些人，身上凉飕飕的体感在提醒他，眼下还有比呵斥他们更重要的事。
章程低下头，手忙脚乱找衣服。
周围空空荡荡，连片树叶子都没有，哪里有他的衣服？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个小船，而不是随时可以让他跑开的陆地。
最糟糕的是，光秃秃的破旧小船连船桨都没有，他连把小船摇上岸，都做不到。
这种孤立无援，被人审视的感觉，让章程头皮发麻。
岸边看热闹的，有不少都是女子。
不是他想象中的，因为他是男子，就自然而然的害羞，不好意思。岸边的女人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他，时不时还跟身边的姐妹说说笑笑，伸手指着他身上的部位，对他评头论足。
“转过去，都转过去，不许看！”
章程想指回去。
但身上凉飕飕的，那种强烈的羞耻感让他下意识伸手捂住最敏感的地方。
“不知羞耻，转过去，滚！”
他又羞又恼，偏偏岸边的人毫无反应，甚至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你看他那屁股，可真白啊，比我家过年杀的猪都白。”
“平常看着人五人六的，身材这么差。”
“这世家公子，脱了衣服跟咱们这些平民也没什么区别嘛，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瞧着还不如我呢，没意思没意思！哎你看他大腿上，有好多黑痣，就跟一把黑芝麻撒上去似的。”
“真的假的？我瞧瞧。”
……
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仿佛他是个供人取乐的猴子。
章程想气势汹汹地骂回去。
奈何身上凉凉地，他也撑不起那个架子。
用手捂也捂不住。
捂了前露后面，总有人能对他的身体部位指指点点。
实在没有办法，章程干脆趴在小船上，双手挡在后面，闭上眼睛装死，心脏就跟放在火上烤似的。
一方面，他盼着谣言快点传到家里，好快点有人来解救他。
一方面，这么丢人的事，他是真不想让家里知道。
周蕙兰和姜枕雪说章程在城外丢人现眼的事，一屋子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裴明璃笑得肚子都痛，缓过来才抱着姜枕雪的胳膊撒娇：“多谢郡主，你对我真好。”
凭她的本事，就算是有点心眼，也不可能让章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姜枕雪嘴角的笑意还未消，伸手揉了揉裴明璃柔软的头发。
“顺手的事，就应该让那姓章的付出点代价。”
要不然，真让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他欺负女子，就没有女子反击的份。
一样的被当众捉奸。
女子就是不守妇道，被人指指点点。
他就是风流倜傥？
想得倒是美。
笑过之后，夏蝉颇为遗憾：“蕙兰姐姐，这么有意思的事，你居然都不叫我。”
被人转述，终究是差点意思，夏蝉更想现场观摩。
周蕙兰光顾着兴奋，根本没想起来叫旁人。
“好妹妹，我忘了，下次叫你，一定叫你。”
夏蝉还是不满，嘀咕着等下次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呢。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站在角落里，完全插不上话的秋棠有些落寞。
一开始是她瞧不上姜枕雪，不屑和沁芳轩的人来往，只收着做奴婢的本分，做好该做的事，就算沁芳轩的人主动跟她说话，她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如今她想跟她们一起玩。
倒是有些融不进去。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有个东西飞进来。
姜枕雪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裴明璃，徒手接住那即将飞过来的东西。
夏蝉和秋棠心中一惊，对视一眼，推开门朝外跑去。
“不用追。”
姜枕雪声音冷静，张开手，看着手心里的黑色石头。
这石头被注入鬼力。
来的人也并非普通人。
夏蝉和秋棠就算本事再大，也追不上那人。
夏蝉快步走到姜枕雪身边，满脸担心：“郡主，你没事吧？”
姜枕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低下头，将那颗黑色的石头放在自己鼻尖处轻轻一嗅。而后，她的嘴角缓缓勾起。
“是楚焉。”
夏蝉和秋棠又对视一眼，脸上的担心更盛。
是清晖院的那个女鬼。
为何那个女鬼送来东西，郡主会是这个反应。
“你们先回去吧。”
裴明璃自知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也只有让姜枕雪拖后腿的份，她道：“那我先回去，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郡主尽管开口。”
姜枕雪点点头。
就连夏蝉和秋棠都下去，只有周蕙兰这只鬼飘在她身边。
姜枕雪抬手掐诀。
黑色的石头发生变化，有一则淡淡的光飘在姜枕雪面前，最后呈现出一个画面。
“是姜母。”
姜枕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她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姜母。
画面中的姜母情况并不算好，魂魄有些半透明，被一个很大很粗的铁链子锁住，表情悲哀，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在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许是被粗铁链子困住太久，姜母已经完全放弃挣扎。
她用着很虚弱很虚弱的声音道。
“雪儿，别管我，快跑，快跑，他们都是魔鬼。”
画面就此切断。
楚焉的声音响起。
不是平日里听到的那温柔似水的声音，而是凄厉沙哑，无比难听，让人鸡皮疙瘩都跟着立起来。
“想救她吗？三日之后，京郊，你自己来。”
姜枕雪表情平静，眼中透着淡淡的冷意。
沁芳轩地方大，不似其他院子还要好几个人住在一起，挤一个床，而是每个侍女都有自己的房间。
夏蝉和秋棠的屋子比旁人的还要大上一些。
秋棠刚推门进屋子，一转脸就对上了楚焉那张放大的脸。
不是死时的模样。
和平时一样温柔好看。
也还是把秋棠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尖叫出声。
“闭嘴！”
楚焉脸色一变，一挥手，秋棠张着嘴巴，不管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