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笑着递过一包松子糖:“都是些山里的土产,给洛阳的贵人尝尝鲜。”
北上的路被大雪覆盖,马蹄踩在冰面上咯吱作响。黄忠牵着最前面的战马,忽然停住脚步:“前面有车辙印,像是商队,但痕迹很新。”
徐庶勒住缰绳,取出望远镜(这是玄菟郡工匠仿西域的物件):“是往南去的,看车辙深度,应该是空载。” 他沉吟片刻,“让战马走慢点,咱们跟在后面,若真是商队,能借个伴。”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果然追上了一支商队。为首的商人见他们带着官府腰牌,忙过来见礼:“小人是往洛阳贩盐的,这几日雪大,正怕遇上劫道的。”
徐庶请他喝了碗热酒:“我们去洛阳公干,若不嫌弃,可同行一段。”
有商队结伴,路途安稳了许多。夜里宿在驿站,黄忠总守在战马旁。徐庶见他裹着披风靠在柱上,便递过块干粮:“汉升不必如此紧张。”
黄忠咬了口干粮,声音闷闷的:“大人把这事交托咱们,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去年我送公文去幽州,就遇见过假扮驿卒的劫匪。”
徐庶点点头,将装奏折的皮囊塞进怀里:“我守上半夜,你先歇着。”
行至幽州地界时,雪小了些,却遇上了关卡。守关的兵卒拦住战马,要开箱检查。黄忠刚要上前,被徐庶拉住。徐庶笑着递过文书:“军爷,这是送往洛阳的贡礼,有郡守府的印信。”
兵卒翻了翻文书,又打量着战马上的包裹:“里面装的什么?别是私盐吧?”
“都是些山里的土产。” 徐庶解开一个包裹,露出红绸裹着的松脂,“您看,这是松脂,洛阳贵人爱用的。”
兵卒捏了捏松脂,又闻了闻:“倒是新鲜玩意儿。” 徐庶趁机塞给他两包松子糖:“一点心意,军爷尝尝。” 兵卒掂了掂糖包,挥挥手放行了。
过了幽州,路就好走多了。进入司隶校尉部地界,沿途驿站渐密。离洛阳还有三日路程时,徐庶让商队先行,他和黄忠放慢脚步。“洛阳附近眼线多,咱们别跟商队走太近。” 徐庶给战马换了副新蹄铁,“明日起,咱们走官道内侧,尽量避开世家的车马。”
黄忠擦拭着弓箭:“我听说张让府里的门客都贪得无厌,要不要备些银两?”
“文和先生早料到了。” 徐庶从行囊里取出个小布包,“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够打点门客了。但不能一开始就给,得先让他们看到礼物。”
抵达洛阳时,已是腊月廿三。城门处车水马龙,到处是办年货的人。徐庶先找了家客栈住下,让黄忠守着货物,自己去打听门路。他在洛阳有个旧识,是太学的学生,如今在张让府里做文书。
傍晚时,徐庶带着个青衣小吏回到客栈。小吏姓周,见了黄忠行礼:“徐先生的面子,在下不敢不给。只是张常侍近来忙得很,送礼的排到了正月里。”
徐庶请他坐下,递过一杯热茶:“周兄可知,这些礼物是玄菟郡守特意备的?玄菟苦寒,能拿出这些东西,已是尽了心。” 说着解开一个包裹,露出靺鞨锦。
周文书摸了摸锦缎:“这料子倒是特别。” 当看到松脂时,眼睛亮了,“这是千年松脂?洛阳药铺里要一两银子一块呢。”
“周兄若喜欢,这两块便送你。” 徐庶递过两块松脂,“只求能尽快把礼物送进去,最好能让张常侍知道,玄菟郡今年还新开了屯田。”
周文书掂着松脂,眉开眼笑:“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们。张常侍最爱新鲜玩意儿,这松脂他肯定喜欢。”
次日天未亮,周文书就来了。徐庶和黄忠跟着他往张让府去,越靠近府邸,守卫越严密。到了侧门,周文书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去通报。约莫半个时辰,他才出来:“张常侍在书房见你们,进去后少说话,礼物放下就好。”
穿过层层回廊,来到一间暖阁。张让正斜靠在榻上,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周文书忙上前:“常侍,这是玄菟郡送来的贡礼。”
徐庶躬身行礼,将屯田图和奏折呈上:“郡守杨帆大人说,玄菟百姓感念陛下恩德,虽地处偏远,仍尽力屯田。这些松脂和锦缎,是边地百姓的一点心意。”
张让接过奏折,却先拿起块松脂,对着光看了看:“这东西倒稀奇。” 又摸了摸靺鞨锦,“料子粗是粗了点,倒结实。”
周文书在一旁帮腔:“玄菟郡今年新开了二十顷荒地,杨大人特意画了图给您看呢。”
张让这才翻看屯田图,嘴角露出点笑意:“杨帆倒是个实在人。知道咱家不爱那些花哨玩意儿。” 他把松脂递给身边的侍女,“收起来,这东西配香料不错。” 又对徐庶道,“回去告诉杨帆,好好守着边地,陛下都记着呢。”
徐庶忙躬身:“谢常侍恩典。”
从张让府出来,徐庶松了口气。黄忠低声问:“陛下那边呢?”
“陛下那边好办。” 徐庶道,“张让收了礼,自然会在陛下面前提起。咱们把给陛下的礼物送到少府,再递上奏折就行。”
送进宫里的流程顺利得多。少府的官吏验了文书,见是松脂和靺鞨锦,又听说是张常侍已经看过的,便笑着登记入库:“近来送金银的多了,你们这礼物倒新鲜。陛下见了定然喜欢。”
办妥诸事,已是除夕前一日。徐庶和黄忠在洛阳买了些纸笔,准备带回玄菟。路过集市时,见有人在卖灯笼,黄忠指着个兔子灯:“我家小孙子肯定喜欢。”
徐庶笑着帮他买下:“回去正好赶上过年。”
回程时,洛阳已飘起新年的第一场雪。徐庶望着城外的官道,想起杨帆嘱托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黄忠牵着战马走在前面,腰间的环首刀在雪光里闪着微光。他们知道,这趟千里送礼,送的不只是玄菟的土产,更是边地郡守的一片诚心 —— 既不张扬,也不卑微,恰好让洛阳的权贵们明白:玄菟虽远,却始终向着长安;太守虽微,却一心守着疆土。
战马的铃铛在风雪里叮咚作响,像在数着归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