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紫宸宫中。
金炉焚香,殿内香气氤氲,帘后传来太后平缓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灯呢?”
沈婉宁低头跪地,双手呈上白鹤灯。
那盏灯通体洁白,鹤影栩栩,羽翼轻展,灯火透过纱面,宛若欲飞,光影间流动着一种几近神圣的静美。
“哀家以为你三年未沾女红,这盏灯怕是难成。如今看来……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太后走下凤榻,缓缓绕着她走了一圈,似笑非笑道:“不过你别忘了,你如今的命,是本宫留的。”
沈婉宁低首应道:“婉宁不敢忘。”
太后轻轻一笑,声音忽地一转:“既如此,你便替哀家抄一百卷佛经,为摄政王祈福。”
“摄政王?”沈婉宁眉心微动,抬眸望向太后,却迎上那双含着讥讽与试探的目光。
“他贵为一国之臣,却频频为你动容。你是该报恩的。”太后轻拍她肩头,“你若真抄得虔诚,说不定,他就更舍不得你了。”
沈婉宁心中一沉,垂眸应下:“婉宁谨遵懿旨。”
太后满意点头,转身离去,袖摆扫过地面,带起阵阵寒意。
而这边,另一道风波悄然掀起——
—
摄政王府。
书房之内,萧景琛手握一纸旧诏,剑眉紧锁。
“你说,这份诏书的墨痕……被人动过?”
对面的老内侍颤声回道:“回殿下……奴才侍奉先帝多年,这纸墨……是假的,非宫中御墨。”
“也就是说……”萧景琛目光如刀,“三年前,沈婉宁被册封贵人——根本不是皇上的意思?”
老内侍扑通跪下:“殿下明鉴,当年圣心不稳,许多诏命都由太后掌笔……而沈婉宁入宫之夜,恰是太后寿辰前夕……”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传言太后欲以沈氏之女牵制宰相一系,封后不得,故封贵人;可不知怎的,第二日便骤然发怒,将她打入冷宫。”
“有人说,那夜后宫中,有人擅闯皇帝寝宫,引起轩然大波,太后怕事泄,故弃车保帅……”
“而沈婉宁,便是那被牺牲的‘车’。”
萧景琛眼神冰冷,缓缓起身,薄唇吐出四个字:
“好一盘棋。”
他望向窗外,眼神幽深如渊。
若真如所言,那沈婉宁不只是被陷害,更是……被拿来填补权谋之坑的替罪羔羊。
他垂下眼,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我欠她的……远不止一命。”
—
而在偏殿内,沈婉宁手执檀木笔,伏案抄经。
她抄得极慢,极静,一字一划,清晰如刻。
她知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抄经只是另一次磨心的手段;可她也知,她不能倒。
她要活着,要一步步,将那夜的真相,从鲜血与权谋中,挖出来。
忽然,一道微风掠过窗棂。
一道黑影跃入室内,递上一封密信后便飞速隐去。
她展开信笺,上面字迹苍劲,只有寥寥数语:
“那夜梨花林中,的确另有人。藏得,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剑。”
落款无名,却有一枚金色玉麟印记。
沈婉宁心头微震,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
她将信缓缓焚烧,低声喃喃:
“终于……有人,不肯再沉默了。”
—
夜幕沉沉。
紫宸宫之下,风云初动。
而那局三年前布下的杀棋,也终于……露出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