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回头望了一眼正与其他老板把酒言欢的季铭归，心一横，像是即将奔赴战场一般，“好，我唱。”
“那就这一首吧。”她指着屏幕上一首华语女歌手的歌说道。
“没问题。”见陈烟终于开窍了，喻宥兮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
她把话筒递给陈烟，怂恿她站起来唱。
陈烟半推半就地站到一旁，眼睛紧盯着大屏幕，紧张到就连呼吸都变得没那么顺畅。
就看着歌词唱吧，只要别分心，就能唱好！
伴奏开始了，这首歌的节奏跟刚才点的其它歌曲相比要慢许多，曲调如一阵清风拂过，轻柔而又宁静。
“亲爱的你躲在哪里发呆……”
“有什么心事还无法释怀……”
才唱几句，陈烟就后悔了。
她怎么选了调子这么高的一首歌？
她真的不知道后面的副歌部分能不能唱上去，只能硬着头皮，认认真真跟着字幕抓好每一句的调子。
“却无法习惯被依赖……”
终于要到副歌了，副歌的歌词她会唱，可以不用在分心在屏幕上了。
“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她随着歌声缓缓转身。
“相信……”
身体带着眼神转过来之后，发现居然身后的众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要么是看着她身后的屏幕跟着一起唱，要么就是目光紧盯着她。
这让她突然卡了壳。
喻宥兮见状立马站起来朝着她鼓掌，替她解围，“好听好听！”
陈烟回过神来，跟上伴奏继续唱，更是毫不避讳地将视线丝丝锁定在季铭归身上。
“你给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
“就算你的呼吸远在千山之外……”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男士甚至开始吹着口哨起哄。
陈烟克制自己尽量不要被其它声响所影响，让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她和季铭归两个人。
季铭归也安静的看着她。
她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读取她想要的信息，可稍微一思考就容易分神，只能就此作罢。
还是先好好唱完这首歌吧。
季铭归，这首歌可是我一心一意为你唱的。
我知道你没有那些黑帮老大那么暴虐无道，可是你能不能再心软一点儿？
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吧，让我把你隐藏在背后的那些肮脏的交易都挖出来，让罗也为他师父报仇，让我借你之手找到胡达，亲手手刃了他。
脑子里这个荒谬又凶残的想法一蹦出来，陈烟差点儿把自己逗笑了。
哪有人这么上赶着往他这种人身边凑的？
她的嘴角不自觉翘起，而歌声还在继续。
“请你相信……”
“我给的爱……”
“值得你爱……”
歌曲结束。
陈烟仿佛一瞬间从刚才众人仰望的状态中抽出身来，灰溜溜地小跑回自己的位置。
“唱的好听啊！再来一首！”
“就唱完了？”
显然她的歌声勾起了一些人的兴致，那些生面孔中仍有人意犹未尽地在吆喝。
她只得不好意思地摆手，解释说自己只会唱这一首歌。
“陈小姐也太谦虚了吧？你的音准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只会唱这一首歌？”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只想给季总唱这一首歌！”
“哟——”
虽说陈烟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来的，但遭这群陌生人不停的调侃，还是免不了有些不自在。
她回避着那些人的目光，求助般地看向喻宥兮。
“真就只唱这一首？”
“嗯。”
“行吧！”喻宥兮大手一挥，潇洒起身，“别闹了，小姑娘都被你们整害羞了！下一首我来唱！”
陈烟满眼感激地冲喻宥次笑了笑，借口去洗手间，在一片唏嘘声中猫着腰跑出包厢，总算是远离了那个环境。
她顺着头顶的路标走进洗手间，锁好隔间的门后才把手机掏出来。
上面显示已经有几通电话她没接到，除此之外，信箱里还躺着一条短信。
怎么样了？短信上这样问道。
陈烟看到这句询问后也焦躁了起来，她扶了扶额，斟酌着敲出一行字：感觉还是不行，但还有机会，我还能再试试。
罗也的回复很快送达：我就在春夜缘外面，有困难随时联系。
好，陈烟回复。
短暂的沟通后，陈烟删除了所有跟罗也有关的短信和通话记录。
这是她决定帮助罗也之后便养成的习惯。因为这条路一旦踏上，前途皆是未知数。她害怕万一自己真的撞到鬼，成功留在季铭归身边帮他做事，哪天这个手机里的东西要是被他发现，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除了手机数据方面的小心谨慎，陈烟还特意关闭了指纹解锁，只留了密码锁。
这样就算她处于无意识的状态，或者手机落入季铭归手中，他也没办法利用她强制解锁。
她真的做足了准备，就差临门一脚了。
她不能放弃。
想到这，陈烟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重返战场，可走到包厢的门前脚步却停住了。
里面人那么多，声音那么嘈杂，她进去之后能取得什么有效的进展呢？
说不定等她进去，刚才起哄的那帮人又有了取乐的目标，没完没了地招惹她怎么办？
她还不如就在外面养精蓄锐，再想想其它法子，等季铭归出来了再说。
她一路溜达到春夜缘的大堂，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刚才跟大堂经理争执的那两个维修工人在落地玻璃窗脚下坐着，看上去像是妥协了，只有等到他们与酒店约定好的时间再架梯子上去修灯。
陈烟毫不客气地找前台要了两瓶啤酒，说记在季铭归的账上，独自到会客区找了个方便观察人员流动的位置坐下。
她就这样一个人等到了十一点。
许多宾客都结束聚会，开始往外走了，她还是没见刚才那间屋子里的人出来。
这季铭归该不会真的要跟那帮人奉陪到底吧？
这也太有毅力了，生意场上的钱，这种人不赚能给谁赚啊？
陈烟暗自在心里吐槽着，顺手又干掉一杯酒。
还好还有两个人在这陪她一起等。
诶，等一下，那两个装修工人呢？
陈烟回头没看见人，摇着脑袋四下寻找了起来，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大堂中央那个悬挂着的水晶灯下作维修准备了。
这不是还没到12点吗？
陈烟好奇靠近，看着其中一个维修工往自己的身上绑安全绳。
“这灯哪坏了？”她自言自语，仰着头寻找那灯上的瑕疵。
维修工人以为陈烟是在问他，回答道：“就是几个灯泡不亮了，换掉就行了。”
“哦……”她顺着他的话去找，果然在一片波光粼粼中看到了那几盏不亮的灯，不过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没想到春夜缘对环境装饰的要求还挺高。
“这么高啊，您不怕吗？”
这维修工看起来跟她父亲的年纪差不多，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啊，有绳子吊着呢，呵呵。”工人憨厚地笑了两声，开始手脚并用往梯子上爬。
“嗯，您注意安全。”她目送着他一点点接近那朵如同距莲一样的水晶灯，眼睛被晃得实在是看不清了，才收回目光。
“我找到了！你断电吧！”头顶上的工人冲他的同伴喊着，随后大厅的灯光一下就暗了下来，只留下四周一圈氛围灯。
陈烟小步远离了灯下的区域，在相对安全的位置站定后，习惯性的往走廊里面瞟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看到了正从包厢往外走的季铭归。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她，但她在那一刹那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他要走了。
她如果再不豁出去搏一把，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了。
脑中的计策几乎是一瞬间成型，可她又为这个计划感到后怕。
她抬头再次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维修工师傅所做的安全措施，安全绳、安全帽……
不远处，他的同伴也正聚精会神地拉着安全绳。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伤害别人，可……
对不起了，师傅……
对不起了！
眼看着季铭归已经走到她面前，她一个跨步上前拦住他。
“季铭归！”
陈烟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在季铭归意料之外的，他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起她，大概是在思索她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走。
陈烟看出他因为酒精上脑的缘故反应力已经大不如前，趁热打铁地追问：“今天我跟你商量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问倒好，一问他像是想起了晚上他们在走廊上的那段插曲，闷哼着笑了一声，绕开陈烟继续往大门口走。
难道真的只能出此下策吗？
陈烟紧盯着检修梯的一条腿，恨不得它能自己晃一下，引发一场骚动，这样她就不用带着那么深的负罪感，顺理成章去实行她的计划了。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
她握紧双拳，修剪得与指腹齐平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咬着牙假意追上去，暗地里用脚尖轻轻勾了一下检修梯离她最近的那条腿。
梯子如她所愿轻微晃动了两下，这把上面的师傅吓的不轻，失声叫喊了出来。
“诶诶——”
在场的所有人的神经都因此紧绷起来，离得近的工作人员纷纷涌过来想要扶住梯子。
混乱之际，陈烟趁机扑向季铭归，大叫了一声：“季铭归！小心！”
她利用冲击的惯性，将他扑倒，右手却探到他的脑后，整只手张开作保护状。
不管怎么样，我今天都救了你一命，这次轮到你欠我了。
两人相拥着结结实实地摔了出去。
可不知道是因为季铭归在途中反应了过来，也施加了力道，还是说他的体重远超于她。
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最后相拥着的两人是以她的身体在下的方式着地。
事态的发展脱离了她原本的预期，在她的后脑勺触碰到坚硬的瓷砖之前，她没有任何扭转的余地。
她只能怔怔地望着季铭归那张神情错愕的脸。
直至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