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朴叙永大声说道:
“三更天弟子,邮雾请上台。孤云弟子,谭松鹤请上台。”
宁昭云冲邮雾招了招手,朗声道:“ 哟,这不巧了嘛,你们俩又对上了。”
邮雾背着双刀,身板挺直,神情淡漠地向他颔首示意。
另一边的宁昭云却突然皱起了眉,感觉哪不对劲......
艾樊错听见邮雾的名字,吓得一激灵,连忙蹲下,抱着腿躲在宁昭云的身后。
四周没有建筑物遮挡,艾樊错只能这样了。
宁昭云不解问道:“嗯?你这是想做什么?”
宁昭云对于这种行为十分敏感,这让他想起了在三更天的不好回忆。那些邪恶的见道修,最是喜欢躲在长老的后面,偷偷捅他们的屁股。
他说完后便想离开,却被艾樊错狠狠拉住了猩红裟衣的尾端。
“ 别别别别别! 你们三更天不是渡人吗?那就先渡我这一载吧!!”
艾樊错双手交握,可怜哀求着。
宁昭云沉默了一会,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让人蹲在他后面了。
艾樊错挪动了几下,轻拉着衣服尾端遮挡,只露出一双褐色眼睛在外,时不时眨巴眨巴眼。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了,艾樊错浑然不觉,顶多是阳光有点火热而已。
宁昭云低下头盯着他,艾樊错怔了怔,又挥着手讨好地傻笑,瞧着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宁昭云:“.........”
这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若是他们三更天的,那真是太难绷了........
宁昭云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那白玉台上的情况。
谭松鹤一袭蓝白长衫,衣衫整洁,面如冠玉,温雅的世家公子形象。
骨节分明的手,各握一柄长剑,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剑柄。
邮雾神情未变,依旧环抱着手臂,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二人墨黑的发丝在空中漂浮,不约而同开口说道:
“剑孝子活着干嘛?”
“刀孝子配上台啊?”
这两句话一出,之前还算平静的场面立刻被打破。邮雾轻轻冷哼一声,将刀鞘递给朴叙永,也将锋锐双刀握在手中。
谭松鹤微微仰头,嗤笑道:“泥犁三垢的三段突进需要操作?刀孝子想怎样?”
邮雾大步上前,讥笑道:“积矩九剑的剑气叠层需要操作?剑孝子想怎样?”
邮雾:“ 想捅你。”
谭松鹤:“ 想得美。”
艾樊错:“嗯?”
宁昭云:“哇! ”
艾樊错左顾右看,实在摸不着头脑:“这,这是怎么了?两人有仇吗?”
宁昭云背过手解释着:“我们三更天与孤云的刀剑之争素来已久。这些只是日常罢了。”
“呵呵,我们三更天的双刀,是不败的神话,是永恒的传奇。热热的,用于断罪很安心。”
艾樊错:“........”
他懂了,这刀剑之争,堪比某五人格的人屠大战.......
艾樊错又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前辈也是用的双刀吧?”
宁昭云神情僵硬一瞬,掩饰性地咳嗽几声,视线四处漂浮。
“咳咳.....那个啥,我用唐横刀。”
“但问题不大,唐横刀也是刀嘛! 我宁昭云这辈子,都不会向孤云剑孝子妥协的。”
艾樊错再次沉默。
他服了三更天了.......
另一边的孤云弟子为谭松鹤加油,“谭师兄加油啊! 师兄,你的双剑拿歪了一寸! ”
谭松鹤立马反应过来,仔细对比,重新调整角度,终于平均了。
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平均与平衡,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邮雾了解过这人,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强迫症。
谭松鹤这个人简直是有病,用剑得用两把,这样双手才平均。
衣服同样得买两套,还得分上下午轮流穿,这样才平衡。
谭松鹤拂了拂左袖的褶皱,之后又摸上右袖。
其余孤云弟子们赞叹道:“谭松鹤师兄真是我们的楷模啊,我以后也要学习师兄,每天的数理试卷,同样领两份! ”
“呵呵,你别瞎吹了。真让你写两份又不乐意。”
“谭师兄本来是在外地的,听说邮雾也来参加,连忙赶回来了。 ”
白玉台上的二人已经开始对打,每一招都用尽了十足力气。
谭松鹤躲过一段突刺,双手紧握长剑,两道剑气互相叠加:“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但你要是想加入我们剑门,也不是不行。”
邮雾见谭松鹤躲了过去,重新调转方向,用双刀逼迫他的身位空间。
“呵,你若是想让我送你往生极乐,也不是不行。”
谭松鹤眉梢轻挑,不再同他搭话,剑气划破气流,斩下了邮雾的几缕碎发。
邮雾看着那些碎发飘散,手腕转动,双刀上内力凝固,流转出猩红光芒。
他盯着谭松鹤,看来需要用那一招了......
就在下一段突刺逼近时,邮雾突然如魔鬼般呢喃着:“你头上的玉冠歪了,歪的很厉害,一点都不平均平衡了.......”
谭松鹤怔了怔,下意识检查,被邮雾敏锐抓住了破绽。
虽然这很短暂,但瞬息万变之间却说不准了,谭松鹤暂时落入下风。
宁昭云在台下看着,以为艾樊错也不知道邮雾是谁,“他的名字叫邮雾,是比我年纪小一点的三更天同修,是还没被断罪的憎相会。”
宁昭云又舔了舔下唇,呢喃道:“是啊,还没被断罪的憎相会...... 可惜我已经当上生苦众了,跟憎相会无缘了。”
他拍了拍胸脯,庆幸道:“幸好当年断罪的是生苦众,也行吧。总比老苦众强。”
艾樊错:“........”
你们三更天,真的有点诡异了。
不过老苦众怎么了?
另一边的谭松鹤用剑撑着身子,这可恶的刀孝子,居然用这么阴损的招!!
但谭松鹤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也仅仅是落入下风,并没有完全被打败。
一炷香很快就到了,二人又被判了个平局。
宁昭云本来想上前同邮雾说话,却想起身后还有个艾樊错,挑眉问道:“你还要蹲在我身后多久?”
艾樊错移动目光,挠了挠后脑勺:“呃,呃.......”
他的目光触向下台的邮雾,发现对方背对着自己,便立马找准机会迈开步子。
邮雾头也不回地往选手通道里走去。并不知道先前还惦记的人,就在自己身后.......
宁昭云挺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能跑这么快。这慌乱的模样,跟他们三更天叛逃的弟子能拼一拼了。
艾樊错刚刚跑一半,就听见朴叙永再次开口:“墨山道弟子,公孙范之请上台。九流门弟子,艾.......”
艾樊错听见这个艾字,心中警铃大响,啊啊啊啊啊!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报他的名字!!
他立马冲过去,捂住了朴叙永念名字的嘴。
朴叙永:“fan.......嗯?呜呜呜!”
他甚至都没有完全念出樊这个字.......
虽然他没明白为何,但人已经上来了,那就不念了吧。
艾樊错擦擦额头的虚汗,狼狈上台。
对面走来一个缓缓摇着扇子的青年公子,二人目光交汇间,那公子神情突然变得煞白。
公孙范之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警惕的模样,厉声叫道:“你! 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 你到底想怎样?”
公孙范之一眼就认出艾樊错,正是馄饨店旁边的伤风败俗之人!
可恶啊,先前在馄饨店遇上就算了,后面是渊书楼,又到琼林盛会......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难不成,他早就被此人盯上了.......
公孙范之想到那什么“好师兄”,“爱师弟”的称呼,连忙抬起头,目眦欲裂。
靠,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他这么一个儒雅的俊公子,被坏人盯上,好像也是人之常情呢。
公孙范之缓缓点头,但他是绝不会屈服的。
他的神情更加警惕,扇子抵在鼻前,警告道:“ 小生无意于你,还请你自重。”
艾樊错:“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跟偶像剧一般的台词,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艾樊错皱了皱眉,这个叫公孙范之的对手,一上来就说不明所以的话,难不成是一种战术?
目的就是让他不适,影响后面的发挥.......
嘶! 好阴险的人!
公孙范之看见艾樊错皱眉,以为他是不愿放弃。心中更加慌乱,接着警告:“呃,看来你是不肯放弃了!”
“这刀剑无眼,被小生我揍成猪头了,可不要埋怨小生。”
艾樊错心道果然,这人是想让他放弃比赛。他原先并没有赢的打算,此时的逆反劲却上来了。
艾樊错伸出手,五指并拢,像一把刀似的从上往下挥砍,又停在大腿间。
公孙范之没明白这是干什么,疑惑问道:“这是何意?”
艾樊错幽幽道:“一刀下去,小生变小女子.......”
公孙范之怔了怔,又立马反应过来,脸色气的赤红,颤声道:“真是有损儒雅 ! 可恶,气煞小生也! ”
艾樊错也不甘示弱,大声回复:“好啊,那就来吧!”
朴叙永沉默一会,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这二人令他太难绷了,别的选手都十分正常,怎么到艾樊错这里,就猛地一变?
左琤罗摇晃着鹿霞的肩,“艾樊错上场了。”
鹿霞听见自家师弟上场,连忙起来了,揉着眼睛望向场上的情况。
对面那人不知用什么功法,但拿着把扇子。而艾樊错拿着......
嗯?!
怎么赤手空拳的?!
肖沂安也醒来了,他心中一惊,艾樊错想干什么?
莫非是修炼的肉身?敢赤手空拳上场,也不做另一手准备,看来实力是十分强劲啊。
有意思,这或许就是艾樊错的独特之处。
总不可能是傻乎乎的跑上去,自己也没发现未拿武器吧?
艾樊错:“.......”
他突然间也意识到,武器呢?武器呢?
但比赛都宣布开始了,哪能中途暂停。
公孙范之见他面无表情,连武器都没拿,就敢跟自己对打,以为是瞧不起自己。
可恶啊,竟然敢小瞧他公孙范之!
公孙范之将折扇停至胸前,反讽道:“呵呵,看来是小生不才,未得公子看重。公子若是没有赢过在下,还是重新去江湖悠悠吧。”
此话一出,他便进入状态,凝聚起内力于折扇,向艾樊错径直袭来。
艾樊错身形踉跄,赶紧扭动腰肢,勉强躲过一扇。
那扇子往左刺去,他就往右扭腰; 往右刺去,他就往左扭腰。
公孙范之心中一股闷气,利索撸起袖子,囔囔道:“我还不信邪了,可恶啊,我要加快速度了! ”
艾樊错左右均匀地扭腰,这一番下来,躲闪摇的感觉也是找到了,像重回青春的感觉,还有点小纯情呢。
他甚至还有闲情双手抱头,嘴里哼着小曲。
得亏公孙范之也是个倔种,现在就想着用这个方法把艾樊错击垮。
朴叙永:“........”
其余看比赛的观众:“.........”
席台上又炸开了锅:
“这都是些什么呀?尼玛的,退钱!!”
“师弟,你说啥呢?这琼林会没收钱呢,你又搁这说梦话了。”
“嘶,那九流门弟子扭的还挺好,为何看久了,我也想扭起来了?跳给醉花阴的姐姐们看,她们可能会喜欢。”
肖沂安沉默一瞬,捂着脸听其他门派的弟子吐槽。
除了他,还有一个人脸色也不是很好。
墨山道的席位上,蔡塘西望向擂台上的场景,嘴角一抽。
“谁把公孙范之招进来的?咱们墨山道的脸,今天说不定就要被他全丢光了。”
一名弟子犹豫了会,回答道:“呃,蔡老师,真要说的话,是您啊。”
“您上次说,研究机关的经费不足了,就多招些弟子进来,收取学费........”
蔡塘西:“.........”
他记起来了。
顿时话锋一转:“哈哈哈,你看这事闹的,怎么会把脸丢光呢?”
“我看这公孙范之,其实是另辟蹊径罢了,就像搞机关一样,创新,创新嘛! 我教了你们这么久,你们应该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