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枕席,渗入诸葛亮的意识深处。
混乱灼热的梦魇画面中,突然插入了一片沉甸甸的、带着泥腥和水汽的暗金色阴影。这片阴影与记忆中那吞噬一切的熔坑、那狰狞的魔蛟、那焚毁州牧府的毁灭白光格格不入,却诡异地带来一丝冰冷的刺激。
“…鳞…甲…” 昏迷中的诸葛亮,无意识地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他虚抓的手,缓缓垂下,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枕边那片冰冷的暗金鳞片。
魏延和吴医师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诸葛亮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剧烈地转动!仿佛在急速翻看着脑海中残破的书页!他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再次绷紧,焦黑的皮肤下沁出更多冷汗。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疯狂地涌动、碰撞:
滔天的洪水,崩塌的城墙(襄阳)。
巨大的熔坑,深处一点微弱的土黄色光芒顽强闪烁(州牧府)。
狰狞的鬼蛟,喷吐着毁灭光柱(汉水)。
覆盖着厚重粘稠黑油的怪异“铁棺材”在巨大山洞中被组装(沮水魔巢)。
一口散发着冲天怨气、铭刻着扭曲符文的巨大血鼎(庞统献鼎)!
荀彧魂体爆发青光,传递出石破天惊的信息:“核心怕雷!天雷之力!”(地宫)。
最后…是刘晔手握布满裂痕的玉玺,在祭坛上化为冲天光焰的决绝背影(君山)!
“啊——!”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诸葛亮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迷茫,而是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深重的悲伤,以及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支离破碎的清明!
“军师!”魏延和吴医师同时惊呼。
诸葛亮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魏延焦急的脸上,又缓缓移向自己枕边那片冰冷的暗金鳞片。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段清晰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洞庭湖口,那破浪而来、无视箭火、最终狂暴转向西南的庞大暗金身影!
“那…那凶兽…”诸葛亮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丝确定的指向,“魏…文长…它…去了…西南?”
“是!军师!它被暂时困在涟水下游的‘鬼见愁’峡谷!”魏延狂喜,军师真的开始恢复了!他连忙将李敢的最新战报和发现的鳞片快速禀报,“它一直在朝着九嶷山的方向嘶吼!我们怀疑,它被九嶷山中的某样东西吸引!孙绍那厮提到了‘烙印’和安南鼎…”
“安南鼎…在巴陵…”诸葛亮艰难地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鳞片,破碎的记忆和敏锐的直觉在剧烈头痛中疯狂拼凑,“不…不是鼎…是…是‘源’…或者…‘巢’…”
“源?巢?”魏延一头雾水。
诸葛亮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从那片混乱中抓住关键线索。血鼎…魔巢…鬼蛟…地脉裂痕…禹王启示…九鼎归真…玉玺星图…荀彧的警示…庞统的发现…所有线索如同乱麻,但西南方向…九嶷山…
突然!一个被忽略的关键节点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意识!
“庞…士元…”诸葛亮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看向魏延,“士元…在交州…寻得火德之鼎时…可曾…提及…九嶷山?!或者…发现什么…异常之地?…与…地脉…或…上古…遗迹…相关?!”
魏延被问得一愣,努力回忆。庞统当初送回火德之鼎时,战报主要描述火山寻鼎的凶险和焚山断后的战术,对交州和九嶷山一带的地脉情况并未深究…等等!
“异常之地…”魏延猛地想起什么,“庞军师在龙编稳定交州时,曾有一份简短呈报!提及交州西部(靠近九嶷山脉余脉)有数处地方地气异常灼热,时有莫名‘地火’喷涌,土人视为禁地,称之为‘火神遗烬’!士燮也曾封锁消息!庞军师当时急于携鼎北上襄阳解围,未及深探,只命当地戍军封锁入口,严禁靠近!”
“火神…遗烬?…地火…喷涌?”诸葛亮喃喃重复,破碎的记忆中,荀彧魂体传递的关于血鼎根源的信息碎片(地脉深处的漆黑裂痕,怨毒黑气侵蚀九鼎根基)与庞统描述的“地气异常灼热”、“地火喷涌”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一个大胆而恐怖的推测,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诸葛亮的心神!
“难道…”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凶兽追寻的‘烙印’…并非某物…而是…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一字一顿,石破天惊:
“一条…新的…地脉裂痕?!或者…一处…正在形成的…魔巢源头?!”
如同晴天霹雳!魏延瞬间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九嶷山脉!火神遗烬!地火喷涌!若真如军师所推测,那里隐藏着一条新的、正在被邪力侵蚀的地脉裂痕,或是张鲁魔功的另一个巢穴源头…那这头被“烙印”气息吸引而来的恐怖凶兽,它的目标,就是去那里!它要做什么?吞噬那裂痕的力量?还是…成为那新魔巢的守护者?!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后果都不堪设想!一旦让这凶兽与地脉裂痕或魔巢源头结合,必将孕育出比张鲁血鼎鬼蛟恐怖十倍、百倍的灾厄!
“快!”诸葛亮不顾伤痛,猛地撑起上半身,焦黑的伤口崩裂,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剩下刻不容缓的急迫,“文长!立刻…飞马传令李敢!不惜一切代价!阻…阻止那凶兽靠近九嶷山!尤其…是‘火神遗烬’区域!绝不能…让它得逞!”
他喘息着,目光投向西南方向,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在群山泥沼中狂暴前行的暗金巨影和可能隐藏的灭世之危。
“再派最精干的探马…不!你亲自挑选一队绝对可靠、精通堪舆地脉的好手!秘密潜入九嶷山!探明‘火神遗烬’虚实!若真有地脉裂痕或魔巢之兆…” 诸葛亮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准备…焚山!断脉!”
魏延被这可怕的推测和军师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彻底震撼。他再无丝毫犹豫,抱拳厉喝:“末将领命!” 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内室,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远去。
帅府内,只剩下诸葛亮粗重的喘息和吴医师手忙脚乱为他处理崩裂伤口的声音。诸葛亮无力地靠回榻上,冷汗浸透衣衫,眼神却死死盯着西南方向的虚空。枕边,那片冰冷的暗金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不祥的寒光。
荆襄的烽火,并未因襄阳的陷落而熄灭,反而随着一头域外凶兽的闯入和一个深埋于群山之中的恐怖猜想,烧向了更加未知而凶险的荆南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