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得人皮肤发紧。吴邪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平面,眉头紧锁。自从从井下逃出来登上这艘废弃的渔船,怪事就没断过——先是张起灵的眼睛迟迟不见好转,接着胖子也开始说视物模糊,连他自己也觉得眼前时不时会闪过黑影,像是有飞虫在视网膜上爬。
“天真,你看这海水,咋是墨绿色的?”胖子举着望远镜,镜片上沾着海水,“邪门得很,咱在哑巴村海边可没见过这颜色。”
吴邪接过望远镜,镜头里的海水确实泛着诡异的墨绿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过。他突然想起从排水口带出来的水样,赶紧从背包里翻出来——原本清澈的水样,此刻也变成了墨绿色,瓶壁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油膜。
“是这水有问题。”吴邪肯定地说,“我们在井下和排水道里都接触过这种水,小哥的眼睛很可能就是被这水污染了。”
张起灵坐在甲板的阴影里,正用干净的布擦拭着黑金古刀。他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但听觉却异常敏锐,能捕捉到远处海鸟振翅的声音。听到吴邪的话,他微微侧过头:“水里有寄生虫。”
“寄生虫?”胖子凑过来,“你是说,咱眼睛里钻进虫子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越揉越觉得痒。
吴邪突然想起056号笔记里的记载:“……地下河的水里有‘眼虫’,会钻进人的瞳孔,吸食眼底的液体,导致失明……”当时他以为只是夸张的描述,现在看来,那笔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真的。
“得赶紧找到解药。”吴邪的心沉了下去,“笔记里说,眼虫怕火和烈酒,我们得试试。”
胖子立刻翻出背包里的高度白酒:“这玩意儿我一直带着,本来想庆功用的,没想到派上这用场。”他倒了些白酒在布上,“小哥,忍着点。”
张起灵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仰头。胖子小心翼翼地用蘸了白酒的布擦拭他的眼周,酒精的刺激让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但他始终没有出声。吴邪则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小撮干草,让烟雾轻轻飘过张起灵的眼睛——烟雾能逼出浅表层的寄生虫。
几分钟后,奇迹发生了。张起灵的眼角渗出了几滴浑浊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几条白色的小虫子,细如发丝,在阳光下扭动了几下就不动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视线依旧模糊,但已经能看到模糊的光影了。
“管用了!”胖子兴奋地大喊,“天真,快给我也来一下!”
吴邪如法炮制,用白酒和烟雾处理了胖子和自己的眼睛。虽然没有张起灵恢复得明显,但那种刺痛和瘙痒的感觉确实减轻了不少。
“看来这眼虫怕刺激。”吴邪松了口气,“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要彻底解决,还得找到源头。”他看着那箱从排水口带出来的水样,“这水是从哑巴村的地下河流出来的,源头肯定在哑巴村附近。”
张起灵突然站起身,望向渔船的货舱方向:“下面有东西。”
他的听力能分辨出甲板下方的异常——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很轻微,像是有人在货舱里藏了重物。
渔船的货舱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吴邪用手电筒照向四周,货舱里堆满了破旧的渔网和木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腥味和腐朽的气息。
“小哥,你说的声音在哪?”胖子举着工兵铲,警惕地看着黑暗的角落。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个半埋在杂物堆里的铁皮箱前,用脚轻轻踢了踢。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里面装着不轻的东西。
“在这儿!”吴邪眼睛一亮,和胖子一起清理掉箱子周围的杂物。这是一个老式的军用铁皮箱,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锁芯里还插着半截钥匙。
“胖爷我最擅长开这个。”胖子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发夹,三下五除二就把锁打开了。
箱子盖被掀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十盘磁带,和杨大广、056号留下的录音机型号匹配,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标注着日期和地点,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
“我操!发财了!”胖子拿起一盘磁带,“这肯定是三叔他们当年录的!”
吴邪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拿起最上面的一盘磁带,标签上写着:“1985年7月15日,哑巴村地下河,雷暴。”这日期,正好和056号笔记里提到的“最后一次听雷”吻合。
“快!拿录音机来!”吴邪大喊。
胖子赶紧翻出从056号背包里找到的录音机,装上电池,小心翼翼地将磁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录音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熟悉的雷声,比之前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力量。
“……频率稳定在4.7赫兹,和青铜门的共振频率一致……”是三叔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陈文锦,你记录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陈文锦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这雷声太规律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在操控。”
“管它是谁操控的,只要能找到青铜门的坐标就行!”杨大广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喘息,“我这录音机快没电了,得省着点用。”
“等等!”陈文锦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你们听,水里有声音!”
录音机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水泡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移动。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像是056号的声音,然后是三叔的大喊:“快撤!是眼虫!它们被雷声惊动了!”
录音在一片混乱的水声和喊叫声中戛然而止。
货舱里一片死寂,只有录音机里还在播放着微弱的电流声。吴邪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原来三叔他们当年不仅找到了青铜门的坐标,还遭遇了眼虫的袭击,056号很可能就是在这次事件中牺牲的。
“青铜门的坐标……”胖子喃喃自语,“你三叔最后找到没?”
吴邪没有回答,他拿起另一盘磁带,标签上写着:“1985年7月16日,渔船货舱,最后的记录。”
这盘磁带里的内容更令人震惊。里面没有雷声,只有三叔疲惫的声音:“……056牺牲了,杨大广的眼睛也被眼虫感染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陈文锦带着坐标先走了,我留下来销毁资料,不能让‘它’拿到……”
“吴三省,你疯了!”是陈文锦的声音,带着哭腔,“要走一起走!”
“听话!”三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已经被眼虫感染了,活不了多久了。你把坐标带给组织,告诉他们,青铜门后面的东西不能碰……”
录音的最后,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把录音机藏进了铁皮箱,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爆炸声。
吴邪把磁带倒回去,反复听着三叔提到“坐标”的部分。陈文锦带走了坐标,但三叔并没有说坐标藏在哪里。他翻遍了铁皮箱里的所有磁带,发现其中一盘磁带的标签被人故意撕掉了,上面只有一个模糊的“8”字。
“这盘有问题。”吴邪肯定地说,“标签是被撕掉的,说明里面的内容很重要。”
他将这盘磁带放进录音机。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持续的电流声,像是一盘空白磁带。
“不会是坏了吧?”胖子有些失望。
张起灵却示意吴邪不要关掉录音机,他侧耳倾听着电流声,眉头渐渐舒展:“有规律。”
吴邪和胖子屏住呼吸,仔细听去。果然,那电流声虽然杂乱,却隐隐带着某种节奏,像是摩斯密码。
“是密码!”吴邪立刻拿出纸笔,“胖子,你记得摩斯密码的对照表吗?”
胖子挠了挠头:“记得一点,点是·,划是—,A是·—,b是—···……”
两人一边听,一边记录,张起灵则在一旁提醒:“刚才那组是·—·—,是R……现在是——·,是G……”
他的听力异常敏锐,能分辨出电流声中最细微的变化,准确地判断出每个字符。半小时后,纸上出现了一串字符:“长白山,云顶天宫,青铜门后,30°22'N,128°04'E”。
“是坐标!”吴邪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这是青铜门的准确坐标!三叔他们真的找到了!”
胖子也激动起来:“那陈文锦带着坐标去哪了?她有没有把坐标交给组织?”
吴邪却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三叔在录音里说“青铜门后面的东西不能碰”,显然他并不希望有人找到青铜门。那这坐标,是故意留下的线索,还是一个陷阱?
他重新审视那盘撕掉标签的磁带,突然发现磁带盒的内侧贴着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坐标是假的,别信,哑巴村的古树才是关键。”
字迹是三叔的,但比之前的笔记更潦草,像是在极度匆忙中写的。
“假的?”胖子愣住了,“那这坐标是啥意思?逗咱玩呢?”
吴邪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想起之前在哑巴村老槐树下看到的场景,想起那棵被雷劈过的古树:“三叔的意思是,真正的线索在哑巴村的古树里,这坐标只是为了迷惑‘它’的势力。”
张起灵突然站起身,走向货舱的舷窗,望向哑巴村的方向。虽然他的视线依旧模糊,但他能感觉到,那里有某种力量在呼唤他,和他体内的麒麟血产生着共鸣。
“要回去。”他说。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们都必须回到哑巴村,找到那棵古树,揭开青铜门和听雷的最终秘密。
货舱外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显然有人靠近了。吴邪赶紧将磁带和坐标纸收好,三人迅速隐蔽起来。
透过货舱的缝隙,他们看到几艘快艇停在了渔船旁边,焦老板的手下正登上渔船,为首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哑巴村搜查他们的人。
“仔细搜,焦老板说吴邪他们肯定在这艘船上。”墨镜男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特别是货舱,别放过任何角落。”
“他娘的,阴魂不散!”胖子握紧了工兵铲,“跟他们拼了?”
吴邪摇了摇头:“我们现在眼睛还没完全恢复,硬拼吃亏。”他看向张起灵,“小哥,你能听出这货舱有没有其他出口吗?”
张起灵侧耳倾听,货舱的地板下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和之前在排水口听到的声音很像。“下面有通道。”他指着货舱中央的一块木板,“这块板是活动的。”
胖子立刻走过去,用工兵铲撬开木板,下面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潮湿的空气和水流声,和哑巴村的地下河相连。
“快走!”吴邪率先跳了下去,胖子和张起灵紧随其后。
洞口下面是一条狭窄的水道,水流湍急,带着他们快速向前冲去。身后传来焦老板手下的惊叫声和枪声,但子弹在水中失去了威力,根本打不到他们。
水道里一片漆黑,吴邪只能紧紧抓住张起灵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量。张起灵的另一只手则拉着胖子,三人像一条锁链,在黑暗的水流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渐平缓,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他们被冲到了一个开阔的溶洞,正是之前发现母石母本的地方。溶洞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棵被雷劈过的古树静静矗立在中央,树下的入口敞开着,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我们回来了。”吴邪喘着气说,心里却有种预感——这里将是一切的终点。
张起灵走向古树,他的视力正在快速恢复,已经能看清树干上的纹路和那道被雷劈过的疤痕。疤痕深处,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和他锁骨上的麒麟纹身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符号。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树皮的瞬间,古树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树下的入口突然扩大,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阶梯两旁的石壁上,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入口。”胖子感叹道,“三叔的纸条没骗我们。”
吴邪却看着阶梯尽头的黑暗,心里充满了不安。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三叔,为了陈文锦,为了所有牺牲的人,也为了他自己。
他看了看身边的张起灵和胖子,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的表情。即使前路充满未知和危险,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走吧。”吴邪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比南海王地宫和哑巴村的溶洞都要宏伟。宫殿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器皿,形状像一口钟,却比钟多出三个耳柄,上面刻满了和磁带里听到的雷声频率一致的纹路。
“这是……听雷用的神器?”胖子瞪大了眼睛。
张起灵走上高台,手指轻轻敲击着青铜器皿,器皿发出低沉的嗡鸣,和他体内的麒麟血产生了共鸣。他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能看清器皿内壁刻着的壁画——记录的是听雷的真相。
原来,听雷并不是为了获取青铜门的坐标,而是为了和“它”沟通。“它”是来自深海的古老生物,以雷音为食,能预测未来。南海王和后来的张家,都通过听雷和“它”建立了联系,获得了守护青铜门的力量,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它”的力量反噬,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
“三叔他们知道了真相。”吴邪看着壁画,“他们不想让‘它’的力量被滥用,所以才销毁了资料,留下假坐标。”
胖子却指着壁画的最后一幅:“你们看这个,画的是一个人把母石母本扔进了青铜器皿里,然后天空降下了雷火。”
吴邪突然明白了:“三叔的最终目的,是用母石母本和雷火彻底消灭‘它’,关闭青铜门!”
就在这时,宫殿的入口传来了脚步声,焦老板带着手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吴邪:“吴邪,好久不见。”
“焦老板,你果然没死心。”吴邪冷冷地说。
焦老板笑了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怎么可能死心?把青铜门的坐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坐标是假的。”吴邪说,“你就算拿到了,也找不到青铜门。”
焦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你骗我!”他举起枪,就要扣动扳机。
张起灵突然动了,黑金古刀如闪电般划过,打掉了焦老板手里的枪。胖子趁机冲上去,一拳将焦老板打倒在地。
焦老板的手下想要上前,却被突然从宫殿深处涌出的皮俑拦住。这些皮俑和之前遇到的不同,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显然是被“它”的力量操控了。
“是‘它’!”吴邪大喊,“它被我们惊动了!”
青铜器皿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开始吸收周围的雷音。宫殿顶部的石缝里渗出黑色的粘液,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形状像一只巨大的章鱼,却长着无数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快跑!”吴邪拉着胖子和张起灵,往宫殿的另一个出口跑去。
身后传来焦老板的惨叫声和皮俑的嘶鸣,但他们已经顾不上了。他们知道,只有找到雷火,才能消灭“它”,完成三叔未竟的事业。
宫殿的出口通往一座山巅,正是哑巴村背后的那座山。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显然一场巨大的雷暴即将来临。
“就是现在!”吴邪看着天空,“胖子,把母石母本扔进青铜器皿!小哥,用你的血激活它!”
张起灵没有犹豫,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在母石母本上。母石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胖子趁机将它扔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青铜器皿里。
就在母石接触到青铜器皿的瞬间,天空中降下一道巨大的雷火,正好击中青铜器皿。雷火和母石母本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爆炸,将“它”的黑影和所有皮俑都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