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吴邪脸上的人皮面具忽明忽暗。张九日躺在不远处的石地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异常清明。“你不该用六角铃铛。”他喘着气,声音带着一丝苦笑,“张家人的意识里,族长是神,是不可战胜的。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疯狂。”
吴邪摘下面具,露出被汗水浸湿的脸。刚才用铃铛制造幻觉时,他能清晰感受到张念和张九日意识里的恐惧——那不是对吴邪的恐惧,是对“张起灵”这个名字的本能敬畏。“这就是他们的弱点。”吴邪擦了擦额头的汗,“太依赖‘神’的存在,反而忘了自己也能战斗。”
张九日咳了几声,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羊皮袋:“这是我爷爷留下的解毒粉,能解张念的迷药。你去找胖子,他被冯关在西厢房的地下室,那里有个通风口,能通到后山。”他把羊皮袋塞进吴邪手里,“别管我,我活不了多久了。”
“少废话。”吴邪背起他,“胖爷还等着咱们回去吃涮羊肉,少一个人都不行。”
山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张家本家的人。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看到吴邪,立刻单膝跪地:“族长!您没事吧?”
“我不是族长。”吴邪把张九日递给旁边的人,“先带他去找医生,用这个解毒粉。”他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地下室有我们的人,去救出来。”
大汉愣了一下,看到吴邪手里的穿云箭信物,不敢多问,立刻带着人往西厢房跑。吴邪趁机溜到后院,按照张九日说的,找到那处通风口。通风口很窄,只能容一人匍匐通过,里面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
爬了约莫十几米,前方传来胖子的声音,带着愤怒的咒骂:“冯老头你孙子的!有本事放胖爷出去,单挑啊!”
“胖爷!”吴邪低喊一声。
通风口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胖子惊喜的声音:“天真?是你吗?你没死?”
“托你的福,还活着。”吴邪用匕首撬开通风口的栅栏,“快出来,张家的人已经打进来了,我们得趁乱去找天杖。”
胖子从通风口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带着淤青:“冯那老小子想跟我做交易,说只要我交出你手里的钥匙碎片,就放我走。胖爷我是那种人吗?”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在地下室看到张念的人往祭坛运东西,像是些青铜器,上面刻着夜王的图案。”
吴邪心里一沉:“他果然想通过祭坛召唤夜王。”
两人刚要往祭坛方向走,就听到前院传来枪声。张念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嘶吼:“把吴邪给我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快走!”吴邪拽着胖子往假山后面跑,“从侧门走,那里守卫少。”
假山后面的通道里,藏着几个张家本家的人,他们看到吴邪,立刻递过来两把猎枪:“先生,族长交代过,让我们听您的吩咐。”
吴邪接过枪,心里一阵复杂。这些人把他当成了张起灵,这份信任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祭坛那边有多少人?”
“至少二十个,都带着枪。”其中一个年轻人回答,“张念亲自守在天杖旁边,好像在搞什么仪式。”
“分两队。”吴邪迅速部署,“一队去西厢房救其他人,二队跟我去祭坛,尽量别开枪,用弩箭解决守卫。”他看向胖子,“你枪法准,负责掩护。”
胖子咧嘴一笑,接过一把弩:“放心,胖爷我当年在潘家园打气球,十发九中。”
侧门的守卫果然不多,被张家本家的人用弩箭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祭坛就在不远处的广场中央,张念正站在天杖旁边,手里拿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三根燃烧的香,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扭曲得像个鬼魅。
“还差最后一步……”张念喃喃自语,将一把匕首划破手掌,把血滴进鼎里,“夜王大人,我用张起灵的朋友做祭品,求您赐我力量……”
“你求错人了!”吴邪大喝一声,举枪对准他,“夜王早就被小哥封印了,你这点血,顶多喂喂守棺虫!”
张念猛地回头,看到吴邪,眼睛瞬间红了:“是你!你没死!”他突然大笑起来,“正好,把你也祭了,凑齐一对!”
祭坛周围的火把突然同时熄灭,黑暗中传来“嗡嗡”的声响——是守棺虫!张念竟然真的把虫后带了过来,用自己的血唤醒了虫群!
“不好!”吴邪拉着胖子后退,“用煤油!张家本家应该带了防火的东西!”
几个年轻人立刻从包里掏出煤油瓶,砸向虫群聚集的地方。胖子点燃打火机扔过去,火舌瞬间窜起,守棺虫在火里发出刺耳的嘶鸣,像下雨般掉落。
张念趁机举起天杖,杖头的兽首发出红光,照向吴邪。吴邪只觉得一阵头晕,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看到张起灵被绑在青铜门上,浑身是血,正对着他说:“快走,别管我。”
“是幻觉!”胖子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别信他!”
吴邪猛地清醒,发现张念正举着匕首冲过来,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他侧身躲过,反手一拳打在张念的肚子上。张念踉跄着后退,撞在天杖上,天杖“哐当”一声倒地,杖头的兽首摔碎,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神器,是块普通的黑石,和吴邪在老城捡到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张念愣住了,捡起兽首碎片,“这不是天杖……是假的……”
“从一开始就没有天杖。”吴邪喘着气,“王进渊说的‘钥匙’,不是打开妖盒的工具,是让你看清真相的镜子。小哥早就把真的天杖毁了,他怕有人像你一样,被权力和仇恨迷了心。”
张念突然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碎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火里挣扎的虫群,又看了看远处被张家本家制服的手下,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是张家本家的信号,表示所有被困的人都被救出来了。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结束了,天真。”
吴邪望着烟花,突然想起张起灵在雪山的背影。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没有祭品,没有牺牲,每个人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张念的仇恨,冯的贪婪,守山人的固执,最终都在这场烟火里化为乌有。
张九日被抬了过来,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但看到张念,还是挣扎着伸出手。张念握住他的手,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张九日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吴邪凑过去听,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字:“……姑姑……不怪你……”
张九日的手垂了下去,再也没动。
张念抱着他的尸体,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站起身,对吴邪说:“带我去见冯,我知道他把夜王的本命骨藏在哪里,我想……最后做件对的事。”
冯被关在柴房里,看到张念,立刻激动起来:“念儿!快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信那些谣言,我们现在去把本命骨找回来,还能……”
“闭嘴。”张念的声音很平静,“本命骨在你书房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女儿的生日。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偷偷挖走本命骨,就是为了给你女儿治病,可惜啊……”他笑了笑,“夜王的骨头,怎么可能治好人呢?”
冯的脸色瞬间惨白,瘫坐在地上:“你……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张念看向吴邪,“本命骨交给你,该怎么处理,你说了算。”他转身走出柴房,“我去陪九日,他一个人会怕。”
吴邪打开冯书房的保险柜,里面果然放着块黑色的骨头,上面刻着夜王的图案,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想起张成说的话,把骨头扔进火里。骨头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很快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吴邪走出柴房,看到胖子正和张家本家的人说笑,张海杏在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张念则坐在张九日的尸体旁,安静得像尊雕像。
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吴邪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惊天动地的反转,没有力挽狂澜的英雄,只有一群普通人,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犯错、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救赎。
“天真,发什么呆呢?”胖子走过来,递给他一瓶酒,“走了,回拉萨,胖爷我请客,涮羊肉管够!”
吴邪接过酒,和他碰了碰瓶:“好,管够。”
他回头望了一眼雪山的方向,仿佛看到张起灵站在雪顶,蓝色的衣角在风里轻扬。吴邪举起酒瓶,朝着雪山的方向敬了敬,像是在和那个沉默的身影告别,又像是在约定——
等你回来,我们再喝一杯。
烟火散尽,夜色渐浓。张家本家的人在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后山,胖子已经打起了呼噜,张海杏靠在门框上,望着星空发呆。吴邪坐在院子里,手里把玩着那枚拼完整的钥匙,钥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知道,这场关于张起灵、关于夜王、关于长生的闹剧,终于落幕了。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或许有一天,小哥会从雪山里走出来,像从前一样,沉默地站在吴山居的门口,说一句“我回来了”。到那时,他会笑着递上一杯热茶,告诉他:
我们等你很久了。